“你過獎了，只是現在說這些會不會……”決戰在即，李知行覺得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豈料鍾武完全無視滿目兇光的袁連虎，擺手道：“不用理那龜兒子，有些話我憋在心裡好久了，不吐不快，如今決鬥在即要是再不說，只怕到時候沒機會說。”
他話說一半轉頭看向袁連虎，“你有沒有願意交心，或者願意把背後交給他的朋友？要是有的話，也去跟他聊幾句，我和你註定只有一人能活著離開，總不能死前連個話都沒留下。”
袁連虎一愣，隨即視線掃過大半個空地與高牆，鐵青著臉怨毒的說：“我不需要跟人留話，因為死的只會是你！趕緊說完遺言過來領死，少他嗎的浪費時間。”
“唉，做人做到你這程度也夠沒勁的……”鍾武說出這句直扎人心的風涼話後轉頭繼續對李知行說：“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雖然武藝不精，但我們鍾家在末世前可是小有名氣的武術世家，祖上還曾是領兵大將，一手……一手什麼功夫就不說了，不能給這龜兒子提前知道，總之是上陣殺敵的好手。”
袁連虎聽得七竅生煙，要不是忌憚對方人多，真想一傘下去敲碎鍾武的天靈蓋！
李知行點頭：“嗯，這我相信。雖然我看不出你具體屬於何門何派，但從你擊殺喪屍時所用的招式來看，乾淨利落無半點花哨，必定是從戰場上演化而來。”
鍾武眼前一亮，高興地比個大拇指讚道：“哈哈，果然見多識廣。”李知行只好擺手道：“其實也就看出這麼一點門道，多了卻是看不出來的。”
“已經很厲害了，畢竟我為了藏拙，翻來覆去就只用了三招。”鍾武忽然嘆口氣，“唉，說來不怕你笑話。我雖然生在武術世家，每天聽得都是鋤強扶弱，行俠仗義那一套口號，家裡卻沒有一個人真的鋤強扶弱，行俠仗義，哪怕是見義勇為抓小偷的都沒有。
十五年前我十六歲，有一次和父親外出散步，在街上碰到小偷在偷錢包就打算衝上去一展身手，誰能想到我爸竟然死死拉住我，不讓我出手。當時我氣壞了，就質問他練武要是不鋤強扶弱行俠仗義，那練武幹什麼？你猜他怎麼說？”
李知行想了一下，道：“習武只是為了修身養性，強身健體？”
鍾武苦笑道，“呵呵，要是我爸這麼說就好了……當時他告訴我說，‘我們之所以習武是為了收徒弟賺學費，過好日子，至於抓小偷這種事是警察的事情，與我們無關，不值得冒險。’”
“額……”李知行有些無語，他沒想到還有父親會這麼教兒子。
“唉，從那以後我的大俠夢就碎了，練功也變得敷衍馬虎，心想反正武功再高也是繼承家裡的武館收徒賺學費，那麼認真幹嘛？
唉……現在想來，悔之晚矣啊……
要是我當時掙開父親的手衝上去把小偷打倒，也許就聽不到他那一番讓人齒冷的話；或者我意志再堅定一點，像你一樣不管別人說什麼依舊篤信俠義，或許我就會繼續努力練功，武功就能更高。
要真是這樣，說不定就能在喪屍衝進我家之前把老婆和女兒救出去，就不用看著他們被喪屍活活吃掉……”
鍾武的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後已是雙眼發紅，噙滿了淚。
李知行不知該怎麼安慰一個將妻女之死歸咎到自己練功不勤、意志不堅，以至終日揹負巨大愧疚強笑偷生的丈夫和父親，只能拍拍他的肩膀輕聲嘆息。
他知道如果給鍾武一次回到過去的機會，他必定會發了瘋的練武，但世上沒有如果，沒有時光倒流，人在做出選擇的那一刻便永遠了彌補悔恨的機會。
“我說不出節哀順變，感同身受一類安慰人的話，但我覺得既然上天沒讓你變成喪屍，就肯定希望你能做些什麼，你曾經有個大俠夢，那現在不妨拾起那個夢，去行俠仗義，鋤強扶弱。這麼做雖然不能改變過去，卻能讓你餘下的人生充實一些。”
鍾武先是一愣，隨後用拇指刮下眼角咧嘴笑道：“李知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