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跳進河裡,濺起好大一個水花,水波盪開,沉靜的河沙紛紛揚起,弄混了一片清水,河中鯉魚被嚇得紛紛躍出水面,李知行眼疾手快,飛身撲去,將一條手臂粗細鯉魚抓在手裡,一齊跌入河中。
再起來渾身都已溼透,寬鬆的粗布衣服緊緊貼在身上,露出一身腱子肉。右手拇指與食指一口,朝笑活蹦亂跳的大鯉魚腦袋上一彈,“啪”脆響,鯉魚就不會動了。他笑著把魚扔到岸上,尋思著中午乾脆做一個紅燒鯉魚,就聽到幾聲清朗的琴聲傳來,緊接著便是“咚咚咚”的鼓聲與之相和。
李知行站在河床上聽了一會兒,只覺得這琴聲和鼓點配合的天衣無縫,腦海中浮現出一位豪俠跟美人一同舞劍的畫面。正聽得津津有味,就聽到渾厚歌聲傳來。
“天南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他聽的陶醉,腦海中那個美人也變得清晰起來,正是夢遊地府,在閻羅殿後院荷花亭中見到的虞姬,忽然想到了什麼,拍一下腦門說:“這鼓聲難道就是丫丫說的山鬼打鼓?難道獨孤前輩和念奴前輩就是那個戲弄朱七爺爺他們的山鬼?”想到這裡,哪裡還坐得住,跳上河岸扛起鋤頭,拎上鯉魚鞋都來不及穿就往回跑。
快步跑上山坡,人未進院子,先看到十架同鼓在院子裡圍成一個大圓,圓心處身穿彩色琉璃裙的念奴嬌時而舒展四肢騰空鹿跳,時而下壓朝後遞出雙臂,雙臂舒張間總有一條白中帶粉的綾子飛出擊中一面同鼓,發出“咚”的一聲,或“咚咚”兩聲。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迴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李知行看著她的水袖擊鼓舞,腦海中就蹦出了王教授第一次見二師姐施展彩霞流雲功時說的話,他覺得比起二師姐,念奴前輩更配得這句“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忽然,坐在圈外的獨孤傾世手上一停,琴聲立止,說:“嬌嬌,難得你心情好,我來換個曲子。”
念奴嬌飄然落地,雙臂往回一抖,水手像活了似的在空中繞了個三圈收回,說:“好。”
獨孤傾世輕喝一聲:“起。”一曲“十面埋伏”已經彈弦而起。這曲很是急促,念奴嬌的舞姿也在柔美飄逸中多了幾分剛勁有力。
琴聲鼓聲,十面埋伏的雄偉激昂、扣人心絃的曲子被二老演繹的天衣無縫,李知行不懂音律也被旋律與舞姿所動,一顆心嘭嘭嘭快速跳了起來。
一曲臨近末尾,念奴嬌雙腿一縱,旋轉著飛到空中,雙手往外一掃,袖口中猛地吐出十條綾子,天女撒花般同時擊中十面同鼓,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鼓聲飄蕩開來,響徹山谷,鳥雀驚慌失措成群飛出一線天,餘音經久不息。
李知行等了一會兒,大聲鼓掌喝彩起來。念奴嬌收回綾子,微笑著從鼓陣中走出來,見到他渾身溼透,手裡拎著條魚,說:“怎麼這麼大了還去河裡摸魚,快去換身乾衣服,彆著涼了。”
“是,晚輩這就去。”李知行抱拳行禮,朝自己的房間跑去,一路上還不忘跟獨孤傾世打招呼。
“換好衣服把鼓收回庫房。”獨孤傾世淡淡的說,剛彈完琴,他的語氣很“不接地氣”。
“嗯,知道了。”
飯桌上,李知行問起“山間鬼鼓”的事兒。
“前輩,我聽山邊福源裡的老人說,他小時候聽到過山裡傳出鼓聲,以為是山鬼要吃人,都給嚇暈了,那鼓聲是兩位前輩在彈曲子嗎?”
念奴嬌說:“大概多少年前?”
李知行想了想,說:“怎麼也得是五六十年前的事情了。”
念奴嬌搖頭說:“不是我,我這水秀擊鼓是這二三十年才無聊練起來的,之前我只彈琵琶,不打鼓。”轉頭看向老伴兒,說:“傾世,那時候你出門遊玩,好像很喜歡打腰鼓吧?”
獨孤傾世挑下左眉,眼珠子往左上角看了看,說:“好像是有那麼回事,是不是在三峰山那裡的山澗,好像不是一個小孩,是三個小孩。”
李知行點點頭,說:“沒錯,就是三個十多歲的小孩,您還偷了他們烤的山雞吃……哎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