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她坐上馬桶，已經是一身的汗，她這才扔掉一次性手套，從輪椅裡取下另一個包，還有口袋裡的尿片，一一放在輪椅上。
由於空間太小，她又需要輪椅就在手邊，所以她沒有關門。雖然心裡又緊張又羞恥，但她仍憋著一口氣，一件事、一件事，力持從容的去完成。
二十分鐘後，王阿姨看見關芮成大步走過來，連忙往後縮，可還沒躲進去便被關芮成喊住，只得小聲說道：“關先生，寶兒還在裡面。”
“她一個人？”關芮成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是的，我進去看看她。”王阿姨看了關芮成拉著的一張臉，感覺比平時不茍言笑的樣子更嚴厲了。
“不用了，就在這兒等吧。”關芮成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但依然耐心的等在原地，並沒有讓王阿姨去幫忙或者催促。
她有自己的顧慮和想法，別人的意見原也不能替代。
在又過了十分鐘後，兩個人看著寶兒自己搖著輪椅從轉角出來，都長長的吐了口氣，大步走上前去。
“關老師別進來，女廁所呢。”裴寶兒笑著加快輪椅的速度。
“關老師等了一會兒了。”王阿姨推過輪椅小聲說道。
“哦。”裴寶兒看了關芮成一眼，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勉強，在關芮成從阿姨手裡接過輪椅後，裴寶兒小聲問道：“是不是耽誤行程了？”
“沒有。”關芮成給了她一個完撫的微笑，伸手將她額頭的汗抹掉後，才推著她往外走去。
裴寶兒暗暗的籲了口氣，放鬆下來後，才覺得剛才一直緊張緊繃的肌肉發疼。還好，雖然時間花得長了些，但她一樣一樣的做下來了，以後一定會更快的。
想到這裡，裴寶兒又長長的吐了口氣。
關芮成看著她緊繃的身體慢慢軟下來，一口接著一口氣往外吐，心裡只覺心酸，但他沉默著，剋制著不再給她任何建議。
接下來的路程，裴寶兒一直靠在關芮成的胸前，兩人一起看珠寶大賽的決賽。在這等專業問題上，果然關芮成又指出許多問題：
“腳鏈應該用鬆散款式與盤中的珠鏈相呼應，現在這種既單調又顯得手中的盤子突兀，設計的痕跡很重，不夠自然。”
“赤足、長裙有些原始的意味，可以加一些發飾。比如說將打磨拋光的西貝沒有規律的散落在頭發上，這樣能呼應整個場景。”
“明朗的首飾太少，他可以加一個耳丁。”
“從商業轉化的角度來看，你這一套簡潔利落，很有轉化價值。但如果修改為我剛才說的那樣，腳鏈就可以賣兩款，展示款和簡潔款；職業款與禮服款就區分出來了，而且對有選擇障礙的人來說，兩款都買會是個好的選擇；情侶可多賣一個男士耳丁。”
“算過沒有，這樣轉化，一年銷售會增加多少？”
關芮成將畫面定格下來，扭頭看著她問道。
裴寶兒早在他一條一條的指出問題的時候坐直了身體，見他問道，不禁搖頭：“沒考慮轉化，就考慮款式和原料的易得性去了。”
“恩，在做設計的時候，應該只考慮作品本身。在作品完成後，就要做轉換設計。這也是為什麼每個公司除了有設計部，還要有産品部的原因－－産品部告訴設計部市場需要什麼、再告訴銷售部産品要表達的是什麼。”關芮成解釋說道。
“為了轉化而設計，那不就失去了設計的本心了嗎？”裴寶兒疑惑。
“不是為轉化而設計，而是先設計後轉化，否則你設計的東西再好，不能給企業帶來利潤，就沒有存活的空間。好的設計，一定是市場歡迎、設計師自己也喜歡的。不要假想，所有的消費者都庸俗得只知道買流行。試著用平等的心態去理解消費者。”關芮成笑笑說道。
“恩，老師在大一的課上就講過這個問題，我也是懂的，只是做的時候還是會忘記。”裴寶兒點頭。
“大賽的時候不考慮可以，以後還是要學會考慮。”關芮成沉眸看著她。
“好。”裴寶兒沉聲應下。直到這時她才懂得，久不和她講設計的關芮成，為什麼這會兒會實實在在的提了這許多意見－－他沒有忘記她的身上未盡的責任，她終有一天要回去，那時候的裴寶兒，再不能如現在般只能用割地賠款的方式自救。
她也自此知道了，在回去的路上關芮成是真的會幫她，時時刻刻，利用一切機會。
“謝謝關老師。”裴寶兒輕吐一口氣，再看向關芮成的時候，已是一臉的堅韌。
“做人家老師，就不能只批評不表揚。”關芮成看了她一眼，將畫面倒回去，指著畫面說道：“剛才是批評，現在是表揚，整個展示過程，這個部分的舉手投足很有靈氣，還有這裡，這個笑容好看得不得了。”
“沒有說作品啦，老師不應該是這樣的。”裴寶兒不禁抗議。
“是嗎？那怎麼辦呢？”關芮成笑眯眯的看著她。
裴寶兒看著他，突然就笑了－－關老師大大的狡猾，這是在提醒她不要再喊‘老師’了。
“還不傻。”關芮成嘆了口氣伸手將她摟在懷裡，笑笑說道：“不過人與作品最好的結合就是這一處了，動比靜漂亮。”
“可是還是習慣喊老師怎麼辦？”裴寶兒仰頭看著他，臉上溢滿了掩不住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