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一直沒有來,遍街都是怨氣嘈雜。天氣本來就熱,待在家裡費些電換清涼,除了那些外出做工的人,還勉強能忍。現在連電都沒了,心裡的燥熱就像火藥桶一樣炸開。
地方新聞說是高溫和其他原因引起了某地的電纜自燃,火災蔓延燒了一大片電網,現在還在搶修。
大中午,溫度有四十三攝氏度,沒有一絲絲風,屋子裡跟蒸籠一樣,身處其中久了就頭暈目眩。
實在坐不住。很多人跑到屋外屋簷下、樹下棚下納涼。可是外頭雖然比屋子裡好一點,可以說從一個小蒸籠跳到一個大蒸籠裡。熱浪無形地撲到臉上,熱氣沒降下又被澆上火油,只差一點就要點燃。
在這種情況下,稍稍一點口角兒就成了那一點火苗。
不斷有紛爭發生,治安隊都忙不過來,這邊剛調節好,那邊又打起來了。又有渾水摸魚的人在中間搗亂,烏煙瘴氣。
俞蘅和伍常欣搬著凳子坐在井邊納涼,之前為了衛生,他特地在井上蓋了四平方多的草棚,現在兩人正好坐下。人手一隻蒲扇扇扇,勉強能忍酷暑。
伍常欣的肚子已經六個多月了,身上是濃濃的為人母的祥和,她心態平,對外界的熱就更能忍。俞蘅卻是因為任務的壓力,思慮多焦躁,就有點受不了熱氣,時不時要喝一口涼井水。
伍常欣看著有點擔心:“哥,涼水不能喝太多,會肚子疼的。”俞蘅也聽勸,幹脆打一盆水,時不時洗個臉洗個手。
這樣難捱的日子持續了半個多月,期間來過電,不過早上剛來,中午又斷了,之後就一直沒有再來電。
熱得很,特別是晚上,大把的人熱得睡不著,精力足就想著偷雞摸狗。夜裡悶,不少人家開著門窗散氣,被偷了,第二天站在街口破口大罵。
這一天,俞蘅家收到一個壞訊息,張韜託一個小孩子過來送信,說他媽去世了,讓他過去搭把手。
小孩子別的說不清,俞蘅給他抓了一把糖,讓他先回去,自己把伍常欣送到隔壁劉家,趕緊到張家去。兩家隔得不遠,騎電瓶車五分鐘就到了。
張家已經有鄰裡在幫忙,張韜將他帶進屋,滿臉憔悴。“停電之後,我媽就不太好,整宿整宿睡不著……病得起不來,吃藥打針都沒用。”老人家身體虛,加上天氣作惡,就沒熬過來。
“節哀順變。”俞蘅拍拍他的肩膀。
張韜勉強笑了一下:“我媽她……挺安詳的,說走之前我在跟前看著她,就沒有遺憾了。早知道我就不出去做工,好好陪她……”大聲痛哭。
張韜父母房間裡也傳來張父的哭聲。張韜哭了一場,擦擦眼淚:“我也是沒辦法了,給親戚家打電話,路遠天熱,也不知道他們來不來得了。家裡一團亂,我還得看著我爸,就想託你幫我去鎮上把棺材運回來。”
他們這兒的習俗有老人家提前給自己置辦棺木的習慣,每年給一點錢讓棺木店幫忙保養,張母張父的棺木就在鎮上。
“行!把地址電話給我,我去給你運過來。”又問他:“殯儀館那邊聯絡了嗎?”
張韜說:“鄰居的陳嬸幫我聯絡了,她說天氣熱……還是早點送過去。可是我想給我媽辦得體體面面的,辦足七天。”
俞蘅就不再多問,直接去了鎮上。店沒開,他打電話聯系店主後店主才趕過來開門。又跟店主借車才將棺木運回來。這時候張家的事情已經忙起來,似乎有近一點的親戚趕來了。張韜對他一頓謝,俞蘅見自己沒有好插手的,就先回家去。
張韜果然辦足了七天,花了大價錢用冰儲存,還請人吹吹唱唱,熱熱鬧鬧地將張母的喪事辦妥了。俞蘅沒讓伍常欣去,最後一天自己去送葬。
這期間,不斷有老人去世。其實自從酷暑之後,老人家去世就多了起來,只是最近停電,才有了這個高峰期。
喪事有大辦的,有簡略的,白事接二連三,讓人心情低沉。
伍家,有人敲門,還喊著:“常欣!恆樂!在家嗎?”
聽起來像是熟人。俞蘅示意伍常欣待在屋裡,自己去院子門後問:“是誰?”
“我是你堂哥,是恆樂吧,先開門有急事兒!”
俞蘅的眉頭皺起,從伍恆樂的記憶中翻出關於親戚的記憶。伍家未分家之前,有兄弟三人姐妹一人,伍恆樂和伍常欣的父親伍仲文排第二,上面有長子,下面有幼子幼女,伍仲文就被忽視了。
不過這在農村很常見,五指都有長短。伍仲文是男孩子心思粗糙,不在意,粗糙地長大,找工作結婚生孩子。日子如果平順的地過下去,伍家的那些親人漸漸疏遠,成了逢年過節走動的尋常親戚,這樣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