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看看你。”羅夏一副長輩的姿態,語重心長地拍拍葉淨月消瘦的肩。手感不怎麼好,硌手。“代替葉老師。”
聽到羅夏提葉方舟,葉淨月突然不笑了。
他站起來的時候暴躁地一揚手,拿鐵被打翻在桌布上。
不知何時窗外狂風驟起,淮口咖啡館在商場四樓,窗外高大的柳葉被風攜裹著砰砰敲擊著窗玻璃。
又要下暴雨了,羅夏看著窗外陰霾的天,一絲擔憂悄然爬上眉梢。
“人要是活成那樣,真是不如不活。”葉淨月彎腰撿起杯子,面露不屑,語氣冷然道。
羅夏知道他在諷刺葉方舟。
不止因為小葉母親的死,小葉和他父親葉方舟生前一直就關系很不好。
“小葉,那你覺得什麼才是重要的?”
羅夏頹然地坐在包廂角落柔軟的皮沙發上,神色惘然,注視著佇立在玻璃窗邊的鬈發青年冷漠的背影。
方才被葉淨月打翻的拿鐵順著桌角,粘稠地滴落在木地板上,慢慢地在羅夏腳下彙聚成一股細細的溪流。
在窗外黯淡的天光下,和他不笑的時候冷漠的側臉一同,暗暗地泛著光。
空氣裡充斥著霧霾,葉淨月陰鷙的目光彷彿冰凍三尺的湖泊。
羅夏不安地站了起來,語氣卻毋庸置疑:“很現實的是,事實如何真沒那麼重要。人只相信自己看到、聽到些什麼。所以重要的是……”
“不。要我說,別人怎麼想才沒有意義,”葉淨月顯然不想聽到羅夏接下來的話,逆著光模糊不清地笑了。“事實就是事實,板上釘釘的事……”
“你堅信你永遠是對的麼?”
羅夏打斷他,語氣陡然變得鋒利,音量也大了三分。
但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又立馬恢複平靜。“哪怕只是簡單的因果關系,但你非要把罪代入感官,用意識分析對錯——這是不正確的,不,應該說是不理智的。”
“可是羅夏醫生,你讓我怎麼釋懷。”
目送著葉淨月披著外套,執拗離開的背影,羅夏突然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悲傷湧上心頭。
at,療養院,被撞碎的抬杆,葉老師和石楠樹,富康汽車,血,黑暗的大門。
與痛苦回憶並肩的,還有當下每一分每一秒、不能為人所道的煎熬。
“小葉啊小葉,其實我也至今無法釋懷。”羅夏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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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淨月離開淮口咖啡館的時候天色已經快要暗了。夜幕在公路邊浮動著,附著在消瘦青年寬大的紅色風衣上。
在馬路邊站了一刻,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在他面前緩緩停下。
葉淨月拉開車門,在後排落座。
大約行駛了二十分鐘,車窗外飛馳而過的合歡樹愈來愈稀疏。
“葉先生,再繼續往前開一陣,恐怕我們就要駛出堰江市,進到淮口轄區了。”司機扭過頭,對正靠在車窗邊、神色疲憊的鬈發青年說。
“還有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