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雨默發來的照片裡,有翻肚皮浮在客廳魚缸裡的死魚,有躲在花圃一隅瑟瑟發抖被拔了毛的貓,別墅裡一片狼藉,地上到處都是水、貓毛和血跡。
是鐘黎弄出來的。
白醫生立刻洗漱換好衣服,打車去了鐘黎的別墅。到達時,卓雨默與駱庭已經等在那裡了。
鐘黎被兩個看護強行穿上了拘束衣,現在正被關在二樓的房間裡。看護說他們早晨醒來時看到客廳的地板和魚缸裡的死魚就覺得不對勁,出門找了一圈,就在花圃裡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小貓。他們立刻給鐘黎穿上了拘束衣,一個人出門把小貓送去了附近的寵物醫院,另一個就負責留下來看著鐘黎。
“我們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弄的,昨晚根本沒什麼動靜。野貓被他弄成那個樣,不可能不出聲的,我們都挺納悶的。”看護說著,臉上不禁浮現出幾分恐懼的表情。他們以前在精神病院幹過護工,類似鐘黎這樣的病人不少見,可沒一個像鐘黎這麼讓他們覺得毛骨悚然的。
壓抑的氣氛飄蕩在別墅中,白醫生看了看駱庭,有點擔心他的情況,畢竟他和鐘黎算得上同一類人,她有些怕他被鐘黎感染。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駱庭竟頗是淡定從容,站在卓雨默身邊,看起來像個再正常不過的普通人。
懷著惴惴的心情,白醫生在看護的陪同下上了樓。
卓雨默站在狼藉之中,難掩眼中的憂慮。但他怕駱庭擔心,眨眨眼,很快收斂好情緒,轉身就去找掃把準備把客廳好好打掃一番。但他還沒走開兩步,駱庭就跟過來拉住他的胳膊。他困惑地回頭看著愛人,駱庭伸手摸摸他微微發涼的臉,低聲說道:“如果他再這樣,還是把他送走吧。”
出於安全考慮,這自然是最好的選擇,但卓雨默還是想先聽聽白醫生的意見。他總覺得這當中還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蹊蹺,如果鐘黎真的控制不了自己,那麼無論有沒有人在場,他都會做那些事,可昨天回來時,他除了眼神確實嚇人,整個行為舉動都還比較正常。
卓雨默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駱庭。駱庭眼神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麼,可嘴唇動了動,卻沒說什麼。
兩人靜靜地一邊打掃客廳一邊等待白醫生,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她才從樓上下來。
“鐘黎現在的情緒和心智很不穩定。”白醫生皺著眉,“但精神狀態其實還好。其實是他那張照片讓我們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以為他病情嚴重,實際情況沒到我們想的那個程度。”
“那為什麼……”卓雨默看了一眼客廳裡的魚缸,沒繼續說下去。
“他說他昨晚做噩夢了。”白醫生嘆了一口氣,“說到噩夢的時候他情緒波動很大,精神狀態有些不妙。但他現在其實很清醒,知道控制自己。昨晚是做了噩夢起來控制不了情緒,才會做那些事。”
噩夢……
卓雨默忽然想起近來駱庭和鐘慕也頻頻噩夢,他們具體夢到什麼,他問過,他們卻不肯說。
難道這對兄弟的噩夢都跟他們過去有關嗎?
“他夢到什麼了?”卓雨默謹慎地問道。
白醫生看看駱庭,遲疑了幾秒鐘這才說道:“爸爸。”
果不其然,聽到這個詞,駱庭的眼神陡然變得銳利冷酷起來,刀一樣投向白醫生。而卓雨默早就猜到如此,所以聽到白醫生的答案,他並不覺驚訝,只是心中抽痛,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白醫生說鐘黎夢到爸爸是一個巨大的黑影,一直籠罩著他,把他往光怪陸離的火中驅趕,他想逃,一隻小狐貍帶著他穿過了滿是玩具的沼澤,就快逃到盡頭了,只要推開那扇門他就能擺脫黑影,可一隻貓跳出來吃掉了那扇門。
“他說他半夜醒來之後非常非常氣憤,恰好看見一隻貓躺在花圃裡睡覺。”白醫生輕輕嘆息,“他所做的那些除了是在發洩憤怒之外,還是一種潛意識的自保行為,透過傷害其他事物證明自己的強大,以說服和安慰自己無需恐懼。我目前只能瞭解這麼多,但是鑒於他昨晚的行為,我還是建議把他送到專門的醫院或者機構去。”
卓雨默和駱庭聞言,嚴肅地對視了一眼。
白醫生看出他們似乎還有疑問,便推推眼鏡:“還有什麼問題嗎?”
“鐘黎在國外一家療養院待了快20年,那邊的負責人說他情況一直比較好,人其實很溫和。但最近一年變得越來越容易焦慮,攻擊性越來越強,晚上也時常做噩夢。”駱庭說到這裡停了一下,略略思考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我最近也經常噩夢……會夢到我是小時候的鐘慕。”
他這番話同時讓卓雨默和白醫生都吃了一驚。
卓雨默沒想到駱庭竟然會主動和白醫生說起自己的事,說的還是他變成少年鐘慕的噩夢。
而白醫生則在吃驚駱庭噩夢的內容,這幾乎已經印證了她的猜想,不止如此,很可能現在鐘慕和駱庭的人格已經漸漸開始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