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錄制了一天,卓雨默實在太累,上了車他就和鐘慕肩靠肩腦袋抵著腦袋地打了一會兒瞌睡,等到了家,早就忘記了這回事。他讓鐘慕先躺沙發上休息一下,自己挽起袖子穿好圍裙就去廚房做夜宵了。
等他做好了炸牛奶出來,發現鐘慕已經躺沙發上睡著了,左右為難地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彎腰輕輕摸摸鐘慕的臉,讓他至少換了衣服回房間睡。被叫了一會兒,鐘慕終於抖抖眼皮緩緩睜開眼睛,他翻身仰躺在沙發上,抓著卓雨默的手,很自然地放到嘴唇邊親了一下,繼而輕輕摩挲著他的手指,直到摸到無名指上的戒指——
沙發上的青年一挑眉,卓雨默這就意識到,是駱庭來了。他頓時緊張起來,有點擔心駱庭看到戒指的反應,下意識就想縮手。
不料駱庭卻緊緊攥住了他的手,唇畔帶著溫柔的笑容,眼神卻格外陰鬱:“他買的?”他說著抬起自己的左手,
不出意料地看到無名指上也戴著同款戒指。
卓雨默沒說話,預設了。明明之前早就打好腹稿,偷偷練習過很多遍,可真到面對駱庭的時候,他卻一句解釋與告白都說不出來。
駱庭猛地從沙發上坐起來,拉過卓雨默的手腕翻身將他壓在了身下,低頭緊盯著他的眼睛。他陰沉的眼神看得卓雨默的心猛然一跳,並不是害怕,相反卻是匪夷所思的揪痛。
“那我怎麼辦呢?”
卓雨默沒想到駱庭居然會問出這種問題。
他本以為駱庭會生氣,像駱庭曾經對別人做的那樣,冷冰冰地嘲諷、威脅,或是質問,可駱庭只是平靜到近乎冷淡地問出這個問題。
“記得你的人是我,想見你的人也是我,最後我倒成全了鐘慕。”駱庭居高臨下凝視卓雨默,語氣冷靜,眼睛裡的心碎卻讓卓雨默狠狠抖了一下,“你是不是在教育我千萬不要自以為是?”
卓雨默看著駱庭的眼睛,幾乎喘不過氣,因為他透過這雙眼睛依稀又看見那個站在橋上的孩子,揪心,破碎,眨一眨眼睛,流溢位來的全都是充滿困惑的絕望。卓雨默抽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千萬冷靜下來。他微微撐起身體,主動吻了駱庭。他拉起駱庭的手緊貼在胸口,在幾近要融入對方骨血的親密距離中低語:“我愛你。”
駱庭的身體猛然震了一下。
接著卓雨默又被用力按在了沙發上。
“不用可憐我。”駱庭一開始還盯著卓雨默的眼睛,但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就移開了視線,像他正竭力擺脫一個甜蜜的謊言,“我真的不喜歡你撒謊。”
卓雨默發現駱庭在發抖。他不知這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害怕,亦或是因為別的。駱庭是個難測的謎,他正試著抽絲剝繭,但這不表示他就要為此而打碎這個謎,不表示他就要為此破壞這道謎本身的迷人之處。
他緩緩從駱庭身下坐了起來,張開手臂抱住了他,再一次非常坦誠直率地告白。他告訴駱庭其實兩個人格仍是同一個人,他愛上的是一個與眾不同的靈魂:“你還是我在大橋上遇見的那個男孩,你們有一樣的眼睛,看我的時候有一樣的眼神,我拒絕不了,你告訴我,你到底是誰?我拒絕不了的人到底是誰?我到底是——先愛上了那個長大了的小孩鐘慕,還是先愛上了記得那孩子所記得的一切的你?”
卓雨默緊緊抱著駱庭的脖子,激動得都有些哽咽了,他甚至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會如此激動,心跳得如此快,腦子如此不靈光,舌頭打結,手指打顫,卻依然拼命地想撕開自己,拼命地想讓駱庭明白他不是撒謊、不是安慰,就只是——真實地在表白而已。
面對一直頗有分寸而今卻如此失態的卓雨默,駱庭習慣性地抱住了他,大腦還在回味著他那番話,身體卻已經不由自主地盡力去安撫,緊緊把他抱進懷中,手掌輕輕拍著他的背。
其實駱庭很早的時候就有預感,他知道自己與鐘慕和其他那些多重人格的情況不一樣。一個人身體中倘若還有其他人格,那麼每一個人格都有完全獨立的記憶,從出生開始到現在;而這些人格的記憶是不會被其他人格所知的,除非他們主動交流。而他卻記得連鐘慕都不記得的“屬於鐘慕”的記憶,他根本就不是獨立的人格,而是——附庸,鐘慕的附庸而已。他拼了命地就是想要擺脫與鐘慕的關系,想成為獨立的人格,想成為獨立的人,不想再與鐘慕有任何瓜葛。
但卓雨默似乎依然是將他與鐘慕看做同一個人。
駱庭沉默地抱著心愛的人,心中五味雜陳。
“駱庭?”
聽出卓雨默的聲音中還帶著猶疑與驚惶,駱庭暗暗嘆了一口氣,手依然輕拍著他的背,低頭親親他的耳朵,低聲說道:“我知道了。”接著他就捏住卓雨默的下巴吻了他。
“我愛你。”
但他不能接受與鐘慕共享。
來日方長吧。
駱庭悄悄把打算藏在心裡,聰明地沒有顯露出來。
兩人在沙發上溫存地抱了一會兒,等分開時,卓雨默臉都紅透了。他實在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這麼激動,明明應該是他安慰、支撐駱庭的時候,結果反倒被人家安撫了。
太丟人了,虧他還比人家大兩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