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明玘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他隱含怒意的冷臉,似乎想從中讀出一篇嚴謹詳實的論文,又好像是被震出了人生的走馬燈。
沈政寧被他拱出了真火,越說越來氣,還在毫不留情地噴他:“誰用你在這兒以己度人了?我是沒見過正常人還是五行缺正常人,犯得著跟供祖宗一樣供著個正常人嗎?輪得到你來告訴我誰是殘次品?你有蹲在垃圾桶裡對著流星許願的工夫,先回去讓siver踩兩腳控控你腦子裡的水吧!”
淚水迅速漲滿眼眶,像水晶碗裡盛著琥珀珠,壓抑不住的狂亂心跳讓莊明玘一句話碎成了斷斷續續的氣音:“你、你這個人真的、好變態……”
“對我就是。”沈政寧的咄咄逼人在此刻顯得如此的順暢自然,“然後呢,這樣能配得上你了嗎?”
沒有花前月下和金風玉露,不在玫瑰花園也不在薰衣草田,甚至不在這棟公館最有意義的手稿展廳,那個比鑽石還要璀璨的答案毫無預兆地從天而降,卻轟然砸進了走廊盡頭沒人注意的洗手間男)。
莊明玘終於徹底破防,發出一聲似哭似笑的哽咽:“為什麼要在這種地方表白啊!”
沈政寧:“……”
誰點的火誰負責滅,莊明玘恐怕想淹死他。沈政寧對著那張梨花帶雨的臉實在是罵不下去了:“你自己選的……行了,先擦擦眼淚吧,不要哭了。”
誰哭了?
莊明玘眨了下眼,只覺得有細微的溫熱觸感劃過臉頰,抬手一抹才發覺面上滿是淚水,趕緊扯了張紙巾胡亂擦拭:“你就一點責任也沒有嗎!”
“好吧好吧,怪我。”沈政寧舉手示意投降,“怪我一時沖動,沒有提前半年給你下帖子定鬧鐘,畢竟小〇書上說你們這個品種的花語是手慢無,所以我就先下手為強了。”
“……”
莊明玘假裝擦臉,其實已經完全慌了手腳,根本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幹嘛,只好眯起眼睛偷偷地從指縫裡觀察他。沈政寧從他泛紅的耳朵尖上讀出了求救訊號,善解人意地說:“要不要整理一下?我在外面等你。”
他轉身欲走,莊明玘反應飛快地下意識伸手一撈,胡亂抓住了他的手腕。
背對他的沈政寧垂眼看著腳尖,唇角在極力剋制下微微上揚,流露出一點難以自抑的笑意。
莊明玘的手指搭在他脈門上,攥得死緊,冰得要命。這回他沒有掙脫,就著被拉住的姿勢回身,耐心地問道:“怎麼了?”
莊明玘喉結上下滾動兩輪,但那表情似乎不是在忍耐不適,所有的惶然失措、懇求眷戀都寫在明淨的眼眸裡,他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卻像個剛上岸的小美人魚一樣發不出聲音。
“我還在等你的回複,”沈政寧循循善誘,幾乎是用哄騙的口吻問他,“被人表白時,應該說什麼?”
這些年裡,偶爾會有旅人發現這座孤島,躍躍欲試地發出或含蓄或露骨的邀請,他的回答也千篇一律的簡單:謝謝,但是抱歉。
“我也喜歡你。”莊明玘感覺自己這回真的要哭了,“我們可以在一起嗎?”
沈政寧微笑道:“可以。”
等他們終於脫離了走廊盡頭的衛生間、人模人樣地回到展廳門口時,離閉展只剩不到半小時。莊明玘拽著他的衣袖晃了晃:“要不要進去看一下,難得來一趟,你剛才沒顧得上仔細欣賞吧?”
沈政寧:“那裡面有你的手稿?”
“展示的是十七到十九世紀的大師設計手稿。”莊明玘笑著說,“我還沒那麼厲害。”
可他的眼睛像被水洗過的寶石一樣閃閃發亮,眉宇間滿是欣然之意,高興得好像他已經摘下了全世界最厲害的、那頂名為“幸福”的桂冠。
“那算了,”沈政寧把他的手揣進自己的口袋裡,率先抬步朝門外走去,隨口道,“等下次莊大師辦個人展我再認真看吧……到時候我要刷你的臉入場。”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問起兩人定情之地,小莊會說是手稿展並且超經意地展示換了仨手機都沒有刪除的電子票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