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遇襲
一月是盛安市最冷的時節,昨晚後半夜開始下雪,一直到今天中午才停,下午莊明玘就帶著siver去新柳公園玩雪。他倆現在正是天下第一好的時候,難為莊明玘這個身嬌肉貴的豌豆公主陪著雪橇犬在冰天雪地裡嬉戲了倆小時。沈政寧接過牽引繩時恍惚間看見他的靈魂從天靈蓋上飄了出來,不由得好笑道:“你雖然隔三差五頭疼腦熱,但身體素質居然還不錯,可見都是耶教練平時教導有方。”
莊明玘走在他身邊,仗著冬天衣服厚,他幾乎可以與沈政寧肩挨著肩,伸手撣去了衣袖上沾染的雪花:“羨慕嗎?明天輪到你上私教課了。”
沈政寧望著尾巴翹得高高的、底盤沾滿雪泥的巨大棉花團,有點頭痛地“嘶”了一聲,悄聲道:“要不然明天把袁航騙過來當苦力吧,他說他喜歡薩摩耶。”
此言一出,莊明玘瞬間撐開了有氣無力半耷拉著的眼皮,眼睛瞪得像銅鈴,射出閃電般的精明:“他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怎麼還打上siver的主意了?不行,我們家siver以後可是要上劍橋的,爸爸不同意它交這種傻子朋友!”
沈政寧瞳孔震動三秒,發出了意味深長的感嘆:“……怪不得你能跟siver玩到一起去呢。”
莊明玘:?
從前後文來看這話似乎沒什麼問題,但從沈政寧嘴裡說出來就很不懷好意。莊明玘懷疑地看了他兩眼,決定不跟他一般見識:“所以袁航是不是又推理不下去,來找你抱大腿哭訴了?”
其實聽完袁航轉述案情,沈政寧大概理解了為什麼他會有被一腳踹回起點的感覺:從目前發展來看,葉桐生與高啟輝資訊洩露案件的關聯已經全部理清攤開、水落石出;而在葉桐生受傷後“接力”的兇手未必與高啟輝案有直接關聯,很可能只是趁人之危、碰巧搭上了順風車,他與葉桐生的恩怨應該當做一個獨立的案件來看待,想找到關於他的線索,就得從葉桐生過往的人際關系開始重新排查。
從公司走過來這一路,在他腦海裡轉圈的並不是來無影去無蹤的兇手,而是袁航提到的那位“奇怪的證人”,她的反應似乎不合情理,卻又隱約有種似曾相識的既視感。
直到此刻,和莊明玘牽著siver走在公園白雪覆蓋的步行綠道上,這個熟悉的配置忽然把他的記憶拉回了三個月前的晴朗秋日,在猝不及防的狹路相逢之時,也有人做出了同樣下意識的反應——
袁航為了保護證人隱私,跟他交流時很小心地避免說到太多證人資訊,但提及了她有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兒。他們遛狗那天在新柳公園遇到的年輕媽媽,和葉桐生案的關鍵證人是同一個人嗎?
不會真的有那麼巧吧……
“有個問題我好像一直忘了問,明玘,”在逐漸黯淡下去的暮色裡,沈政寧的聲音被風吹得冰涼而縹緲,“你是怎麼知道葉桐生去世的訊息的?”
莊明玘沒料到話題會突然蹦到這上面來,怔了幾秒,才含糊地說:“……國內的朋友聽說後轉告給我的,怎麼了嗎?”
過去的事是他創傷的根源,沈政寧很清楚這一點,因此輕易不會隨便打聽,他沉吟片刻,又問道:“你和葉桐生常年保持聯系嗎?”
“沒有,其實是今年才聯絡上的。”莊明玘說,“是他先找到了我的郵箱,因為我不怎麼用國內的社交軟體,他給我寫了郵件,問我方不方便見一面,他可以來找我。”
沈政寧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單手掩著下半張臉,默然不語,一時陷入了頭腦風暴。
帶孩子的單身女性在什麼情況下會答應陌生男人撐傘同行的邀請?同理,莊明玘為什麼僅憑一封郵件,就相信了那位多年未曾見面的故人,答應與他在異國他鄉見面?
正因為對陌生人有警惕心是人之常情,而這種性格特點在那兩人身上又格外突出,所以他們對葉桐生的態度才顯得格外矛盾:多年未見從不主動聯系,走在路上要裝作不認識,卻又篤定地相信著他,彷彿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倘若“熟悉的陌生人”是他們幾個之間無言的共識,那麼這套與常情常識相悖的做法背後的原因,還有曾經給莊明玘帶來深重創傷的舊事……會不會跟葉桐生的死亡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出什麼事了,”莊明玘小心地分辨著他的神情:“是遇上什麼麻煩了嗎?”
“唔,可能……”
話還沒說完,沈政寧忽然莫名其妙地向左前方邁了一步,莊明玘下意識地頓住腳,兩人頃刻間交換了位置。就在換位完成的同一秒,正對面走過來的灰衣路人突然毫無預兆地暴起,眨眼間閃現至眼前,像沒剎住車似地當頭撞上了沈政寧。
“唔!”
冬雪初霽,黃昏時分,暮色晦暗,朔風刺骨,口罩帽子是這種天氣的標配,在這樣的時節和視野條件下,沒人會特地注意公園裡往來匆匆的行人;而在法治社會下、治安良好的城市裡,普通人也很難預料到迎面走來的路人,會突然從懷裡抽出一把刀。
就連沈政寧剛才那堪稱預判的換位,也只是因為他無意間一瞥,根據對方行走的方向和速度,估算他如果繼續往前走有可能會撞到莊明玘。
刀刃刺穿身體並不像電視裡演的那樣,有堪比提示音的“噌!”一聲,也沒有鮮血像自來水一樣汩汩湧出浸透衣服——他穿的是厚實的黑色毛呢大衣,甚至幾秒之內連疼痛都沒有,他的大腦除了忙著驚愕、遮蔽痛覺,還剩下一點容量供理智執行,在有限時間裡跑完了巨量運算,促使他在短促停頓之後做出了最迅速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