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政寧:“不知道該說你接受底線低還是道德水平高,我看起來很像會插足別人家庭的人嗎?!”
袁航往旁邊躲了兩步,防止他暴起揍人,心虛地摸鼻尖:“不是經常有那種劇情嗎,女主角的婚姻不幸福,男二號發現她過得不好、老公出軌,溫柔安慰趁虛而入什麼的……”
沈政寧磨著後槽牙:“回去把你手機上的影片軟體刪了,閑著沒事多看點人民日報吧。”
袁航“嘿嘿”地傻笑起來。他的短寸頭還是像刺蝟一樣支稜著,卻比記憶裡那個黑瘦少年更有青春氣,手裡拎著帶給老婆的夜宵,就像很多年前沈政寧路過早點攤,偶然看見他兩口啃完沒有餡的包子皮,把一杯熱豆漿小心地裹進校服裡,頂著寒風一路跑進學校。
兩人在路口分別,最終袁航沒多說什麼,只是手勁很重拍了拍他的肩。
沈政寧獨自走在小區落滿梧桐葉的石磚小路上,也許是太久沒喝酒了,今晚他有點上頭,以至於輕易吐露了自己的秘密,希望袁航別誤會。
他久違地感覺到了那種抓住疑點後思維飛速運轉、推測分析得出結論的快感,而袁航和嶽如雪婚姻幸福的事實又使這成就感更上一層樓,甚至令他産生了某種短暫的錯覺——他真的用所謂“推理”手段幫助了別人,而不是賣弄小聰明、自以為看穿一切的蹩腳的“福爾摩斯”。
次日清晨,沈政寧頂著宿醉後隱隱的頭痛爬起來洗漱,昨晚洗完澡後頭發吹了個半幹就睡了,現在腦後有幾縷毛不服帖地支稜著,他拿過發膠晃了晃,呲——
化工香精味在狹窄空間彌漫開來,沈政寧立刻扶著洗手盆幹嘔一聲。
他倔強地忍著惡心把頭發擺弄服帖,逃也似地離開了家門,走進十月清新的晨風裡。
滿地都是梧桐落葉,幾乎沒過了腳腕,各種小狗在落葉從裡跑來跑去,那場面相當可愛,可惜沒有他喜歡的那一隻——
左前方拐角處轉過來一團雪白,腦袋上頂著一片形狀完整的五角葉子,搖著尾巴一顛一顛地朝這個方向晃悠過來。
精神萎靡的沈政寧驀然定在風中。
他沒有養狗經驗,不能一眼就認出特定的某隻薩摩耶,但狗狗的主人剛好長著一張讓人過目難忘的臉:半長微卷的黑發柔順地散開,露出低垂的眼和冷白的臉,修長脖頸與平直肩膀形成了近似垂直的優美角度。
對方這次倒是沒有穿得像黑道大佬,白內搭外罩灰色外套,但也不怎麼賢惠居家,還是一副貴得高攀不起的樣子。不過沈政寧只把他當狗的名牌,倒不是很在意他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漠,等薩摩耶溜達過來v fabe v,他又像昨天一樣如法炮製從頭摸到尾,感覺自己的生命力旺盛起來,然後心情舒暢地一抬頭,對上狗主人如低血壓發作般黑氣繚繞的陰沉視線。
沈政寧:“……很可愛。”
他下意識開口,立刻發現自己好像太不誠懇了,又趕緊找補:“特別可愛,您養得真好。呃……它叫什麼名字?”
對方沉默地打量他幾秒,才惜字如金地開口:“siver。”
薩摩耶聽見自己的名字,回頭在主人褲腳上蹭了蹭,彷彿抽空哄了他一下,又自顧自快樂地去刨樹坑裡的落葉,沈政寧視線不受控地跟著它轉,眼神柔和得能把整個小區淹沒:“銀?很貼切,好名字。”
一人一狗都不看他,對面男人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又多說了一句:“因為它的生日是9月25日。”
空氣中彷彿有靜電閃現,啪地將沈政寧從毛茸茸幻境中電回神,但他條件反射地一激靈後,沉下心來仔細想想,就意識到這純屬巧合,只是他眼下對這個日期有點神經過敏罷了。
“您是在時尚行業、或者珠寶行業工作嗎?”
男人纖長的眉尾輕輕一動:“為什麼這麼說?”
“s925,純銀,常見的鑲嵌材質,會做這種聯想的人,也許對珠寶首飾很熟悉。”沈政寧掛著“不好意思冒犯了”的微笑,說著“只是我的隨便猜測”,向他告別致意,並不打算詳細解釋推斷的緣由。
沒有人會喜歡被一眼看穿的感覺,沈政寧還想再跟他家的小狗多玩幾次,非常謹慎地拉滿了禮貌和客氣。他走過梧桐大道,摸出手機來估算一下時間:在這條路上遛狗,大機率是這個小區的住戶;可是以前沒有遇到過,可能是近期新搬進來的;前兩天早晨沒有遇見,而今天他比平時提前五分鐘出門,也就是說遛狗時間是七點半左右。
既然如此——
週二清晨,七點三十五。
沈政寧:“很可愛……”
對方漠然地扭過頭,打了個呵欠。
週三清晨,七點三十五。
沈政寧:“……”
兩人都是一身正式的黑西裝,在殯儀館告別廳前不期而遇。沈政寧第一反應是下意識低頭掃了一眼,導致對方的神情愈發冰冷:“沒人會帶著狗參加葬禮,別找了。”
沈政寧訕訕地偏頭虛咳,掩飾自己不良居心:“你也是來參加葉桐生的葬禮?”他主動伸手,“我姓沈,沈政寧,是葉桐生的同事,您貴姓?”
對方右臂衣袖微微一動,彷彿條件反射要抬起手,卻又被刻意地按了回去。
男人沒有接沈政寧伸過來的手,只是垂了垂眼:“免貴姓莊,莊明玘。”
“我是他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