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祝賀做出這種對自己不負責的行為，紀長安都難以接受，既擔心又氣惱。撿到他的時候，祝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脆弱得像一根掛滿雨水的蜘蛛絲，遊離在斷線的邊緣。
紀長安曾目睹他生命垂危的時刻，所以帶著敬畏呵護他，希望他健康成長。任何事紀長安都不會和他計較，唯獨這種行為，紀長安無法一筆帶過。
接二連三潑來的冷水，澆得祝賀手足無措。他在紀長安身旁站了會兒，見紀長安不願理他，便自己爬上床，用他慣用的自我保護的姿勢，抱著肩膀縮在角落。
紀長安還想再晾晾他，也好讓他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長長記性。
正要過去關燈，察覺到祝賀的肩膀在小幅度抽動。紀長安停下動作，湊過去偷聽。
祝賀抽泣的聲音很小，類似於從鼻子發出來的悶哼，不吵不鬧，要不是看到肩膀的顫動，估計很難察覺。
人都哭了，紀長安也只好鬆口，無奈道：“事不過三，再有一次我就沒你這個不聽話的弟弟了。”
祝賀的身形定了片刻，關了燈才慢慢轉過身，向紀長安保證：“不會了。”
見紀長安沒回答，就自顧自摸黑去找紀長安的手，抱著他的胳膊問：“哥，你真的不生氣了嗎？”
紀長安不吭聲，祝賀又叫他：“紀長安。”
“祝賀，你又沒禮貌。”紀長安彈他腦袋，沒用什麼力道，和斥責的話語一樣，落得輕飄飄。
“你不理我。”祝賀小聲反駁，只要紀長安不說話，祝賀就連名帶姓叫他。
手心突然覆上一片冰涼，祝賀曲手握住，感知它的形狀。圓的，很有分量，上面還刻著字。
“獎牌？”祝賀從床上坐起來，放在月光下打量。其實月光對映不出獎牌的太多光澤，不過在祝賀的眼睛裡，它正閃著斑駁的光點。
祝賀不能跑，所以紀長安拿過來，送給他。
“體會到你哥有多難搞了吧，生起氣來倔得跟頭牛似的。”劉嘉銘打著小算盤，計劃趁機把祝賀擄來當自己的小跟班，手還沒碰到人，紀長安已先一步將祝賀撈過去。
“不公平，你怎麼區別對待！”劉嘉銘不服氣，想當初自己可是被冷了好幾天，還捱了一頓揍。
“你也要當我小弟嗎？”紀長安一句話就把他堵住了，劉嘉銘擺擺手，“休想佔我便宜。”
祝賀上午有體育課，紀長安不放心，一再叮囑。有了昨天的教訓，祝賀點頭如搗蒜，保證：“我不玩，就在樹下等你放學。”
紀長安給他指了個位置，“你就在那等，我能看得到。”
“好。”
祝賀開啟書包，看到裡面的筆記本，從第一節課開始，心情都飄飄然。
墜落發生在最後一節體育課，所有同學都對他避之如虎。
祝賀察覺到朋友的疏離，主動過去詢問：“我能跟你們一起玩陀螺嗎？”
“你又玩不了。”回應的是他的同桌，今早開始，他們課桌中間就多了一條“三八”線。
另一個附和道：“對啊，我爸媽說你有病，不能和你玩。”
祝賀還想故作輕松地說“沒事”，不過他們跑得很快，沒給祝賀說出口的機會。
紀長安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到祝賀孤零零坐在樹下，視線望著三三兩兩結伴的小團體，偶爾也抬頭掃過紀長安的教室。
對於今天的事，祝賀隻字不提，擠出笑容和紀長安說：“筆記本我很喜歡。”
紀長安不想他把事都憋心裡，主動問他：“今天和朋友玩得怎麼樣？”
祝賀嘴角笑容微滯，別過臉，沉默半晌才悠悠道：“我不喜歡跟他們玩了，他們很煩。”
“不喜歡就不玩，我們交新的朋友。”紀長安盡量說得輕松，摸著他的頭鼓勵。
“不了，”祝賀搖頭，表現出明顯抗拒：“別人我都不喜歡。”
紀長安不再勉強。鼓勵祝賀結交朋友，是希望他有自己的同齡玩伴，更開心、活潑一些。現在適得其反，與其讓他繼續在社交中受傷，不如保持當下的狀態。
“那我們就自己玩。”紀長安不知從哪掏出一盒蠟筆，放到祝賀面前，“給我們的畫上色吧。”
堵在胸口的鬱結瞬間一掃而空，祝賀拿出壓在話本裡的畫，工工整整擺在桌上，和紀長安填色填到淩晨十二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