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綱手喝醉酒時說過的話,玉江突然理解了這些忍者在某些事情上的脆弱和逃避。
——都是疼怕了。
高千穗玉江嘆了口氣。撐著膝蓋站了起來。
卡卡西只看到她站起來,下一秒,有溫熱的東西掩住了他的眼睛。
那掌心溢滿了溫暖的查克拉,伴隨著破碎血管被修複的痠痛感,帶來了比使用寫輪眼的疼痛更加真實的觀感——真實讓他像是漂浮在半空中的氣球,只剩下空蕩蕩的激動。
一片黑暗中,另一隻手不容拒絕的附上了他的手背,力道大的毫不收斂。
卡卡西就這麼整個人被生生向前拖拽了一大截,最後不得不僵硬的用手肘撐住身體,以一種半趴伏的姿態被帶到了床鋪邊上。
然後,就這麼輕飄飄著,那隻手拉著他觸上了另一道熱源。
隔著繃帶粗糙的觸感,清晰的跳動聲,一下一下的拍打著他的手心。
他頭頂上,傳來一道平和又篤定的聲音:“活的。”
——帶土還活著。
卡卡西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無聲無息的軟了下去。
高千穗玉江眼疾手快的發力,生生攬著他的腦袋把人撈了起來。白發的忍者抽搐著呼吸了幾次,然後開始摸索著,試圖撐住自己。
失敗了幾次以後,他也不繼續了,就保持著這麼個別扭的姿態,突然很輕很輕的笑了。
“抱歉啊五代目。”
“是五代目代理。”
“嗯,”卡卡西點頭,他的左手一直沒動過,壓在跳動的胸腔上也不敢使勁,就這麼突兀的開始道歉:“讓您見笑了……”
他喘了口氣,笑聲像是壓在喉嚨裡一樣,帶著微不可見哭音:“許久沒有見到早年的同伴,我好想有點激動過頭了呢……”
高千穗玉江垂著眼睛看他,半晌,回了一個意味不明的“啊。”
就這麼一個躺著、一個半跪著、另一個站著,進入了賢者時間。
高千穗玉江倒挺有耐心,隨著時間流逝,她掌心的濕度越來越重,透明的生理鹽水,正一道一道的沖洗著她指縫間的血色——就連卡卡西眼角細小傷口被鹽分蜇到時的肌肉抽動,她都能感受的一清二楚。
眼前小小的一方黑暗,變成了兩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高千穗玉江的手,代替了小孩們打雷天用來捂住腦袋的那床被子。
卡卡西沉浸在這片安全又真實的黑暗裡,彷彿脆弱的眼淚和堅強的疼痛都被圍了起來。
過了許久,輕微的響動打破了一室的寂靜。
卡卡西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碰到了他左手的手指。
溫軟的,細嫩的,帶著些讓人癢癢的稚嫩感。
“那是什麼。”
“你師父留下的拖油瓶。”
高千穗玉江稍稍轉了轉腦袋,一直團在帶土左邊咯吱窩裡午睡的小金毛,這會兒正好睡醒了,一雙亮晶晶的藍眼睛,正懵懵然的盯著帶土的胸口。
白色的床鋪,白色的繃帶,白色的人體,只有卡卡西按在帶土胸口的那截忍者手套,是突兀的深藍色。
小孩子,已經到了能看清東西的階段了。
鳴人又圓又短的小手捏成個球球,艱難的試圖夠著那一點不同的顏色,帶著肉窩窩的手背,一下一下的撞著卡卡西的手指。
高千穗玉江無聲的笑了一下,然後就那麼自然的,拿開了遮住卡卡西世界的手。
黑暗的離去,一般都代表著光明的到來,日光透過薄薄的眼皮充斥了卡卡西的視野,他深深的吸了口氣,最終張開了眼睛。
一片白色的繃帶,纏著帶土沒什麼變化的圓臉,繃帶和棉被交彙的地方,晃動著一顆金色的腦袋。
他動了動手指,那團金色猛地顫抖了一下,金色之下,是一雙好奇的藍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