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傳風傳雨的過了一年多, 玉江依舊呆在阿國準備好的玻璃瓶子裡, 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即透明又遙遠。
傳聞的內容都是彌生告訴她的, 玉江聽完了也沒當回事,不過那個讓花不凋零的部分,確實是真的。
第一次被發現是她在學插花的時候,準備的花枝品種繁多,盛開半開或是花苞都有,她明明覺得自己插的挺好看, 結果來檢查課業的彌生, 表情格外的一言難盡。
等玉江回頭一看, 說好的疏密有度就是個笑話, 花朵燦爛枝繁葉茂, 估計賣花的把花朵堆在一起, 都堆不出這麼讓人眼瞎的效果。
生機勃勃的帶著一股大自然的泥土芬芳,和插花這種高逼格活動完全扯不到一起去。
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沒有瞞住。
所以說阿國也是個很純粹的人, 她一輩子都耗在這一件事上,研究的也盡是些如何招攬客人的技巧。
在她發現玉江確實具有這項能力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恐懼, 而是可以藉著這一點揚名。
果然, 玉江現在聽到的傳言裡,她自己就是個非常奇怪的集合體。
注意, 她只覺得奇怪,並不覺得好笑,所以也並不能理解讓花開放和輝夜姬排在一起, 怎麼能讓一個人笑成那個樣子。
到了現在,玉江的所謂功課基本都不存在,偶爾和彌生聊天聊到了什麼她感興趣的,才會真的投入學點什麼——大部分她似乎天生就會,剩下的就是一些很適合花街的小技巧了。
彌生的一動一靜都很漂亮,外面那些烏煙瘴氣,阿國是絕對不會讓她沾到的,但是彌生年輕時都見過。
如同籠子一樣,將遊女擺出來讓人鑒賞的遊廓;各個房間裡,風格各異的裝飾。
花街的女人,就是寄生在美這個字上而活下去的,在牢籠裡要美,在水池邊要美,在酒桌上也要美。
漂亮就會有客人,有客人才能活下去。
玉江到了七歲的時候身量已經很高了,她的身姿儀態都好看,是和花樓這個環境截然不同的好看,比起嬌弱的花枝,更像是屋角掛著的鈴鐺。
這天傍晚,吃過了晚飯的眼睛閑著沒事,躺在榻榻米上看小黃書。
這是雲良樓的內部筆記,刪去了所有談感情的地方,植入了不少贖身出去以後沒有好下場,和人談感情會死的很慘之類的負能量,剩下的就是單純的技巧了。
這段時間阿國看她看得越來越緊,原來還常有讓她出去逛一逛的時候,尤其最近一年,按彌生的說法,也該到讓她看看真正的花樓姑娘是怎麼活的時候了,但是阿國卻出乎意料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意向。
她似乎越來越想,讓玉江變成一個幹幹淨淨的,活在閣樓上的她自己,
保護玉江的純潔,似乎就可以扭轉她年輕時所有的屈辱和痛苦。
所以不能讓那些髒東西汙染她的眼睛,阿國有時候甚至在後悔,她讓玉江透過這些小黃書,知道了世界上有男人這種生物存在。
然而玉江知道世界上有男人這種生物,根本就不是小黃上看來的。
她見過活……也不算活的。
到了深夜,花街裡的燈籠也一盞一盞的滅了下去,玉江的日常就是閑著沒事幹點自己喜歡的事情,白天想睡的時候就睡了,夜裡想醒著也就醒著,正好她今天就沒睡著,底下突然傳來了極小的響動。
披著衣服坐起來,因為阿國越來越不正常,現在連彌生也不在閣樓上住了,拿著鑰匙的只有阿國,門在她房間的櫃子後面,這會兒來的……
玉江沿著樓梯往下走,黑暗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所以轉過了那個小彎,一個卡在櫃子和牆壁之間的人影,掙紮著出現在她眼前。
這個事情的發生,要把時間推回到今天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