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徇麒啊……”
有些事情的而發展是不會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高千穗玉江哪怕再期待自己可以成王,也一再的、甚至誇張到每天早晨醒來都要自我提醒一遍——王必須是本國人,既然不是,就不要抱有念想!
野心的滋生就是這樣,也許你辦不到,但你只是看著別人辦到了,自己也會衍生出去試一試的沖動。
玉江再理智也無法完全隔離環境,這個人人向上走的官本位社會,註定了高階級對低階級的絕對主權,哪怕他們的脖子上也要套著枷鎖,但比起平民過的日子,官員過的又是什麼日子?
高千穗玉江選擇成為官員,就是因為這個世界對官員和平民的劃分鴻溝,大到了【長生不老】這石破天驚的四個字的程度。
官員過著這樣的日子,君王又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呢?
玉江每天都要重複警告自己不要對王位産生妄想,就是因為王位的吸引力,比一般二般的高位大了不止一倍兩倍。
哪怕她攝政,她把君王架空了,她以臣身行王事,只要傀儡一般的君王下道可以上達天命的旨意,她就會在一瞬間什麼也不剩。
玄幻世界嘛,就是這樣既不科學又不合理。
玉江覺得自己想要當個攝政王的想法有點不合現狀,看要求她還得當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忠臣良將,來保住她捏在那個不知道是昏是賢的徇王手裡的仙籍。
麻的糟心死人了!
然後徇麒來了。
玉江突然覺得,這個事情還是有點搞頭的。
在被徇麒“夜襲”的第三天,玉江拿著那截斷枝又去了海邊那株野生的裡木邊。
因為無人祈願,所以樹上沒有果實。
這棵樹上,也許只結過一顆果實,而且沒等她落地,就被蝕捲走了。
玉江只是輕輕地執著那截斷枝坐在樹下,代入著自己作為一顆果子的記憶,一遍又一遍的在腦子裡模擬一個長著鱗片、身上也有毛茸茸的部分,手部的面板非常滑膩,聲音也很好聽的生物是怎樣站在這棵樹下,日複一日的對著一顆卵果守候了整整十個月的身影。
如果她真的是這棵裡木上的卵果,那麼那個毛茸茸的玩意兒說不定是她的生身父母呢。
此時正是一天內陽光最明媚的時候。
隔著一片礁石遠望,枯枝下的女子斜倚著樹幹,長發成髻掩住了耳廓,斜插的黃玉簪綴著一截紅線,斂著眼簾垂首注視著手中的樹枝。
海邊的陽光帶著潮濕的水汽徘徊不斷,濡濕的黑發搭在勃頸上,越發襯得面板蒼白發絲烏黑,眼睫同樣搭著露水,雙目深得像是照不進陽光,無端端的陰冷和悲傷。
她的一隻手依舊停在樹枝上磨蹭,另一隻手四指並攏半掩著一面細小的玻璃水銀鏡,米色的麻衣長袖廣襟,褶皺團成柔軟的紋路穩穩的遮住手臂的輪廓。
玉江一心二用,小心的除錯著手上的角度躲避直射陽光,一下,兩下,三下。
哦呀,找到了。
雖然角度限制只能看到一雙棕色的絲履,和一截帶著翎鳥紋路的長衣下擺,但那個紋樣是臨州今年上貢的對錦新品,就是作為一州冬官之長的玉江親自監督製造,親手設計的紋樣,親自打包上貢交給了巡查使的那些。
同那天晚上的那塊布是同一批。
山石後面隱藏的人,是徇麒。
同她所想的一樣,那夜如此,今天依舊如此。
十州進獻的布料,徇麒為什麼不穿自己出任州侯的首州進獻之物,而選擇了臨州的物品?
若她感覺的沒錯,浮春宮兩年來對臨州徵收的石器玉器確實越來越多,越來越繁雜,幾乎包含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那些用具,是否最後也都被麒麟拿走使用了?
玉江一直在想,若要選她為王,必然對她有所眷戀,徇麒那夜看著她,是否是因為她夜半驚醒點燈後長久靜默?
徇麒十二歲時未曾選王,是不是因為那時她不在常世?
這些問題煩的她心裡都要長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