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會面 您的任務,已經順利完成。
“張景詠, 男,中國遼寧省,公元2102年生人。哈爾濱工業大學?電子資訊工程專業博士, 量子通訊專家, 多次從事於國際大資料與星際導航專案, 是“星海長徵”計劃俄羅斯分割槽的中國負責領航員之一。同樣, 他?,也是我所服務的最後一個?還活著?的地?球人類。”
女媧指引著?兩人, 穿過空洞長長的星空迴廊, 穿過密密叢生的植物群園, 深入了整個?寂靜無聲的行星基地?內部最深處。
“還活著?的地?球人類?”簡秀心底默算,“他?是……一千八百年前的古人?”
“對於你們來說?,確實如此。”女媧平靜的敘述著?另一個?事實, “以及,結合兩邊的人類歷史來看, 他?應該也是目前人類歷史有載的, 最後的雙性?人類。”
這句介紹太沉太重, 壓得兩人思緒皆是一沉。
女媧:“在?常年的星際航行過程中,我們這一批領航員並沒有你們那一批先祖的運氣, 整個?航行過程中,同樣也爆發了多次能源危機和內部矛盾, 但?在?這個?過程中,真正對人類繁衍和存續造成?毀滅性?打?擊的,是宇宙輻射——汙染九成?來自地?球的狩精卵。”
“後續繁衍出來的嬰兒, 無論?是自然嬰兒,還是試管嬰兒,他?們大多帶有先天的太空病症, 壽命短暫,智力低下,無法生存,更無法投入生産,即便有僥幸長大的孩子,也不具備繁衍能力;在?有限時間裡,為瞭解決這個?問題,幾乎半數領航員拒絕了休眠,將自己有限的壽命投入研究五十年——期間有過一定成?就,但?是日漸稀少的能源和逐漸增長的人口?數量,造就了新的矛盾。”
“人口?太多,消耗太大,能源不足。”
“我們的先祖也遇見過類似情況,但?是真正解決問題的原因,是性?別分化,是在?類似時期,我們開始逐漸進入abo三性?分化時代?。”蔚起回憶起歷史,“由於oega與beta的共同生育能力,無視男女侷限,在?其本質上擴大了人類的母體範圍,資訊素和精神海,也加強了在?嚴苛環境下母體對胚胎的保護,所以繁衍得以進入穩定期。”
“自然選擇了你們,沒有選擇我們。”女媧說?道,“基因可存續的進化,是自然的禮物,你們很幸運。”
即便明確知曉ai不具備人心情感,蔚起依然在?女媧這句話中,彷彿可以觸及到千年前,那批人類的絕望,彼時,不計代?價投入於人類繁衍生息計劃的他?們,是否每天一睜眼,也在?期盼著?一場進化的降臨呢?
人力不及,便就唯餘祈禱了。
女媧:“日漸稀少的能源和個?體自身的求生欲,催生了更深重的內部懷疑,矛盾最尖銳時,甚至有人類提出食用太空航行時期誕生的嬰兒,他?們的論?調也很直觀,反正都是養不大的廢物,至少可以發揮最後的餘熱。”
蔚起呼吸一輕:“……這不是一個?好方法。”
簡秀沉默片刻,說?道:“無論?是從道德還是科學?兩種角度來說?,這都是飲鴆止渴,極端環境下,道德的底線一旦崩塌,就再也無法重塑;太空病症積累在?嬰兒體內,並且幾乎徹底打?擊一整個?人類物種,那麼當初太空輻射針對感染的應該是基因……同時,人類基因本身就有禁止同類相食的禁令,這樣大範圍的食用,會出新的問題的。”
“是的,更嚴重的基因疾病席捲了人類,直到人類這個?群體徹底陷入了繁衍性?滅絕。”女媧補充著?後話,“人類,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分為了兩派——一派選擇了繼續,而另一派的選擇,回家。”
“回家?”蔚起抬眸,難得啞然,“不說?地?球已經……這個?時間……”
“是的,那個?時候的人類群體已經經受不起內外?的任何一絲動亂了,天平兩邊都握有底牌和武裝,迫於生存,他?們最後只能和解,在?分道揚鑣的前一刻,不知是否出於同類情誼,留守派仍然在?勸說?歸鄉派,無論?地?球是否存在?,這漫長的航行過程和已經完全喪失了繁衍後代?功能的他?們,這份選擇十死無生。”
不知是否是因為她的命名?,女媧毫無任何情的訴說?莫名?透著?一種母親的悲憫。
“在?分別之際,歸鄉派的首腦之一,曾經在?我這裡留下了她的告別。她叫瑪格麗特·丹尼爾,女,英國伯明翰,公元2109年生人,帝國理工學?院,航天工程深空推進系統與軌道動力學?博士,歐洲航天局深空導航部高?級工程師。”
女媧的聲音漸漸消隱,溫和機械的中文女聲轉為了一個?疲憊的女聲,典型的英式發音。
“蓋婭,請幫我記錄下這段話,致以後來人……假如這個?宇宙還存在人類的話。留守派說?的對,99.78的可能性?下,地?球已經被伽馬射線重新洗牌;現有的資源……也無法再支援我們成?功返航,我們的選擇沒有未來。”
“可是,我們想家了。”
“曾經在?祖輩歷史上,大航海時代?的經典我們無法成?功複刻,我不知曉當我們的先祖仰望星空的那一刻,是否會預知到真正淹沒人類的不是海洋,而是天空。”
“蓋婭,請原諒我們的懦弱,生理年歲上,迄今為止,身為人類,我短暫一生只有四十七年,這四十七年被冬眠拉長成了六百餘年的跨度,六百年……自我從事航空航天領域研究開始,我的生命已經全部投入了人類文明的生存事業。”
“現在?,我想回家,我們要回家。”
女人的言辭從頭至尾都很冷靜,唯有在?吐露“家”的單詞時,才有一點呼吸的顫抖。
“蓋婭,六百年了,我想念伯明翰的雨天了。”
蔚起和簡秀都陷入了沉默,這是一段距離他?們來說?太過於遙遠的歷史,身為後來人,他?們無法置喙前人的選擇,他?們不曾出生於那片黯淡藍星,更不知曉之於那個?名?為瑪格麗特的女士,到底是伯明翰的雨天難忘,還是故鄉的眷戀在?作祟。
六百年,那個?時候的地?球,伯明翰還在?下雨嗎?他?們不知道,他?們選擇了返航,選擇了永遠沒有終點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