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怎麼這麼愛哭?
總是愛吃甜食、愛粉飾天真的一個人,會?藏有多少難過呢?
蔚起有時候會?驀然覺得自己好笑,自己和簡秀之間?橫亙著太?多。
自己面對簡秀,本來?應該優先考慮簡家背後謀劃用意,星聯為什麼會?願意讓步遷就,這部分利用與交換,又需要蔚家與蔚起在此間?扮演何種角色?到底是怎樣的所需所求,需要值得犧牲一個背景能力都極為棘手的高階軍官?
這反反複複推動他和簡秀結合之舉,成功了會?如何?如果不成功又會如何?他到底應不應該繼續保留這樣一個懸而未決的隱形威脅在身邊?又是否早早發現其間?的不可控,盡快抽身而退?
他們之間?太?不巧,卻又太?巧,充斥著處心積慮與陰差陽錯,比之渾然天成少了幾分緣分,比之生搬硬套又多了一點偶染。
可是,直到現在,與簡秀相對之際,除了早期初次疑心的試探,他竟然都沒有再多的尋求了。
言雲鳴告誡過他,他需要警惕簡秀這樣弱小無害的一面,不應該一味的保護,而忽略其間?隱藏的威脅,不論?是簡家,還是星聯的其他勢力。
蔚起很早就發現,簡秀這個人,看著纖弱可欺,但卻出乎意料的倔強。
他只有在自己無所顧忌的時候,才會?願意在你賣著乖、討著巧,捧著滿腔笑意和溫軟一次調笑,倘若他真的軟肋圖謀裹挾,這個人會?馬上躲起來?,只有蔚起主?動循跡,將他從深處裡挖出來?,才可以看見這個已經在陰影裡磕絆得滿身傷痕的人。
簡秀總以為自己裝得很好。
事實上,他確實掩飾得很好,彼時,不過寥寥數眼,如果不是百分之百的資訊素契合度,也?許蔚起也?不會?在意橙花香氣在風裡飄忽的幾許異動。
你總是在害怕什麼呢?你曾經遇見過什麼?你為什麼總是戰戰兢兢?你為什麼總是要對我說對不起?創世紀又和你的關聯到底是什麼?你怎麼總是把自己置於危險裡?
我……很不喜歡這樣。
問題太?多了,答案又太?少了。
“簡秀。”蔚起低低呼喚了一聲他的名字,年輕教授睫羽如蝶翼震顫,細而密的掃過了上校靜如寒潭的心波。
蔚起處理過太?多因為精神海而失控的事故,他現在可以清晰感知到,簡秀的精神海高度紊亂活躍,幾乎要掙脫這具無法承載這般強橫力量的虛弱身體,撕裂開一切束縛,再無任何桎梏的席捲周邊的一切。
——“我宣誓,身為當代人類星聯的軍人,我將忠於紀律,忠於星聯,忠於人類;守護家園,守護人民,守護文?明。為人類文?明的延續奮鬥終身,不畏犧牲,不惜一切,不計代價。”
這樣的精神海,和曾經他所見過的每一位失控者無限趨近,這樣不可控的威脅……
——蔚深的指令從通訊頻道中響起:“蔚起上校,要做到萬中之一無傷亡的秒速精確擊殺,需要由你來?完成。”
蔚起與簡秀身軀相貼,二人之間?隔絕著一幾層薄薄的衣料,蔚起的手邊,還停留著他專屬的□□,很多高階軍官都會?有這樣的智慧配槍,只能用它主?人的生物?許可權開啟保險。
——陳爍垂死的眸光逐漸暗淡,好像現在才看清了眼前的人:“小……長……官……”
狹窄的空間?裡,四周很安靜,沒有其他人,也?沒有任何可以輔助醫療急救的設施,蔚起可以聽清簡秀微弱的心跳與呼吸,太?輕太?抖,似乎隨時可以被掐斷。
——心髒被精神絲洞穿的他朝著蔚起扯開了一個很難看的微笑:“抱,歉……”
簡秀,你的歉疚總是使你怯於面對我,可你其實並不知道的,你不知道我沒有你所想的那麼好,也?沒有那麼高尚。
我未必不是劊子手,我殺了很多人,無論?其是否無辜;我也?未必可以拯救無辜者,回饋不了所有的期待。
其實,我不知道該以何種感情面對於你,我更不知道,我之於除我自身以外?的每一個客體,我的抉擇,到底是仁慈,還是殘忍?
不過,我希望你活著。
青年雙眼已經喪失了明亮的水光,嗓音喑啞:我……我要是失控了,上校,你一定?要快一些……我,我其實很怕疼的。”
我知道,你很怕疼。
蔚起松開了握住手槍的手。
曾經在第九星軌,許多次失控,是醫療侷限,是環境所困,是沒有選擇,無法追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