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如斯狼狽致命的境地,林奇麻木沉寂多年的精神海迴光返照,彷彿回到了最?為鼎盛時期的青年時代,四周一絲一毫,一寸一縷,氣息流動,皆如切身所?及。
蔚起俯下身,逐漸拉近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林奇合上雙眼,放肆的感受著這種流淌在胸腔中的提前的暢快,靜靜等待死亡的降臨。
但數秒過去?了,身旁的人遲遲沒有再動手?。
逐漸失血的他顫顫抬起著頭,蔚起卻半跪於他的面前,眼瞼垂下,瞳色如墨。
林奇竭力精簡著自己的話:“你……你,不殺……我……”
“你現在阻礙不了我,這個距離一分鐘以內足夠我趕過去。”蔚起低聲道,“艾塞亞·林奇,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嗎?”
“……什,什麼?”林奇瞳孔一縮。
“對?於你遭遇的痛苦與不甘,以?及你現在的背叛,我無?法以?自己個人的意志來評價,但我必須阻止你的選擇。”蔚起頓了頓,“我……我為此感到遺憾。”
我為此感到遺憾。
為什麼?
林奇心澗翻滾著說不清楚的水花,波瀾點點,漣漪成片。
從他接到這個任務,選擇徹底與人類星聯撕破臉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用自己所能呼叫的一切資源調查蔚起,企圖看清這個人。
蔚起確實?是個很出彩的軍人,在職將軍之子,自軍校畢業,便軍旅二十一年,邊境駐守二十一年,年紀輕輕,距離將銜不過一步之遙。
這短短不到一天不到的相處,他們便經?歷了初見,共事與背叛。
此前的他們毫不相識,同?為軍人的他們二人之間是來不及建立任何感情基礎,他看過創世紀提供的隱秘資料,知?曉眼前的這位?上校曾經?執行過的部分任務。
他的構思中,蔚起本應該毫不猶豫地殺了自己才對?。
林奇不可置信地死死盯著他的臉,指縫之間的血流如注,現在的他太過驚詫,幾?乎捂不住自己此刻唯一的命脈。
“可以?暫時止住血,也是暫時的救生?手?段,請不要輕舉妄動,這是急救,也是保險。”見此,蔚起抬手?,指尖的精神海漸漸纏繞而上,形成一道輕薄卻適宜的“繃帶”,暫時包紮住了林奇的傷口。
林奇:“為什麼……不殺了我?”
“只要‘它’在,你就處於我的監控中,請不要想著擺脫和逃離中央軍校,當你在不可控的瞬間,我會提前將隱患解決掉。”血已止住,蔚起收回了手?,“沒有必要造成不必的犧牲。”
林奇冷笑?:“一個叛徒的死是犧牲?”
蔚起起身準備離開:“在我的民族語言中,舍棄或者損害了某一方的利益,也被稱為‘犧牲’,這並非正義?專屬,也不值得稱道。”
太奇怪了。
蔚起這樣子的人,本該是林奇在失勢以?後,最?嫉妒痛恨的那種人……他幾?乎擁有著他所?希冀的一切;絕對?的強悍,優秀的成績,傲人的軍功,得意的家世。
每一次他看見這些人在自己位置盡情揮灑道德的意志時,他都感覺某種陰暗晦澀的東西腐蝕著自己,他總是暗暗諷刺,倘若沒有了這些人所?擁有的一切,不知?道他們還能否保持自己的初心,完美恪守自己的道德。
可是蔚起卻似乎總是不按照他預想中的常理出牌。
“我只是恰好不為此感到痛苦。”這樣的回答,完全迥異於林奇在過去?日子裡所?聞的任何一句話,不同?於寬慰、同?情,或者是譏諷,在他聽來,有些新奇,卻並不至於動搖。
也許這種別樣且理性的表達,是蔚起的個人作風特色。
但此刻,他卻為他的背叛……而感到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