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宜懶洋洋的為自己也倒了一杯果茶,率先飲下,笑盈盈的對楚朝說:“就說說和你有關的蔚上校吧,可能……我也得和他學學該怎麼處理好上下關系。”
提及此事,楚朝心頭一燙,只是眼角發澀,低低輕笑,安知宜並不打斷他,再度淺淺啜飲了一口果茶。
“我駐守在邊境線的日子不長,算算來,應該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我呆的時間只有兩年,當然,您也知道,即便如此,對於我當初的那個兵種來說,這個時間也比相當一部分陣亡者要長了。”
楚朝陷入了回憶,眼前似乎又浮現出了那片獨屬於外星軌星球的玫瑰極光,洋洋灑灑,綺麗浩瀚。
正是因為如此震撼廣闊、悠長無垠的玫瑰極光,處於最邊緣區的第九星軌也有一個獨屬於它的浪漫別稱——“玫瑰之環”。
享譽“玫瑰之環”的第九星軌,人類星聯的邊境線,但它並非人類區域的侷限。
它不過是現有星聯人力物力之下,所能締造合法與平靜世界的極限,是混沌與守序之間交織冗雜得最為明顯的邊界線。
在星聯所築造的九大正規星軌以外,還有部分人類群體活躍於境外星域附近。
但那些境外星域極不穩定,安全毫無保障,除了隨時潛藏在星塵與磁暴中的強大蟲族威脅,有的是不要命的星盜,非正規的暴力武裝,重罪加身的逃亡罪犯,罔顧人命的人口販子——他們的存在,也為“創世紀”這個瘋子開會般的非法暴力科研組織提供了沃土。
和這些人比起來,一些輕度投機取巧的走私犯都算不得什麼。
他們當然知道星軌以外的星域時刻都有傾覆的危險,也許只是一次蟲子覓食的突襲,也許只是某顆星球的自爆,還有可能是某次突發的磁暴,但他們不在乎。
不會也不甘被合法世界所接納的他們,更願意擁抱這隨時可以刀口舔血輕松用人命的今天;按照他們的生存法則,同樣都是能過一天是一天,在哪裡有區別嗎?
至少在這些境外星域,他們這類人不用擔心被邊境軍輕而易舉的徹底清掃——像垃圾一般。
楚朝整理著思緒,說道:“我剛駐守邊境線的那段時間,十五年前,長官還不是少……上校,他當時晉升少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在此之前,按照兩個世紀以內、星聯的軍部軍銜年齡分佈來看,我認為怎麼都不該有這麼年輕的校級軍官。”
“所以,包括我在內,很多不明情況的新兵都曾私下揣測,長官是不是因為家中背景,而被安排來邊境鍍金的,所以才會晉升得那麼快……畢竟,駱將軍也很照顧他。”
想到了這裡,楚朝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當時我們還什麼都沒有經歷,每天的任務便是保持著高強度的訓練,那半個月,我們所能切身體會到的邊境的殘酷不過就是物資匱乏與環境惡劣。”
“雖然訓練嚴苛,但隊長人很好,是個嚴厲卻關切人的長輩,說老實話,我總覺得他在把我們當兒子養。
聽著這麼一句吐槽,安知宜唇角也不受控的勾了勾。
“調休時,他會帶著我和隊友們去附近一些人造小行星上的集市喝酒,那兒的酒館有的老闆會為了成本在酒裡摻水或者果汁,但他們從來不會糊弄我們隊長,因為我們隊長曾經在一次星盜的劫掠中救過他們的命。”
“酒其實也不是什麼好酒,但是有的是用邊境星球上特有的幾種野果子釀的,用來特製風味雞尾酒很不錯。”
“其中一個酒館家的老闆有一個女兒,是個有著很可愛雀斑的beta姑娘,她會彈木吉他,歌聲也很好聽,所以他們家酒館從不用其他歌,喝酒時的配樂都是她彈的。”
“她很喜歡繞在我們身邊,經常聽我們這些來自內部星軌的軍人講自己家鄉的事。”
“隊長還曾經託人為她帶來了中央星系特製的吉他,還簽著那個姑娘喜歡的民謠歌手的簽名。”
“隊長經常和我們說說……他也有一個女兒,大概,也有這麼大了,和酒館的雀斑姑娘一樣,喜歡聽他講各種見聞故事。”
楚朝:“我知道您可能並不想聽這些瑣事,但是,其實一開始我確實沒有直接接觸過上校,他並不負責帶新兵,我們和他的接觸很少。”
“那可真是我在邊境線上度過的……最平和的三個月了。”他的嗓音沉澱著濃重的自嘲,“而那,也不過是源自初來乍到者無足輕重的無知。”
“少將,您記得十六年前,曾經在非法星論壇上,那個流傳最廣的一個精神海暴動者混跡在人群中、大規模屠殺的影片嗎?”楚朝看看向安知宜。
安知宜:“記得,盡管相關部門以最快速度把影片刪除,將那個論壇給一鍋端了,但是影片流出依然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楚朝痛苦的闔上雙眼。
“那名精神海暴動者……是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