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和草木就像是小?孩玩的模型一般,星羅棋佈地呈現在這片大地上,以一種?自然的順序,無比舒展地詮釋著自己?的生?命軌跡。
簡青看見了方才它們起飛的山谷,原本在他眼中?需要三天?三夜都走不?盡的地盤,現在卻略縮成了一個小?小?的、幾乎能夠放在手?中?的地圖模型。
再往北,就是人類的城邦居住地了。
簡青舔了舔嘴唇,無來由的一陣緊張。
他只要一想到,作為祭品的自己?竟然已經逃離了那?個山谷,就無比激動——
不?僅如此,他甚至還是和一隻龍一起飛出來的!
這個認知令簡青的心跳加快,一下一下地跳動著,幾乎撞擊著他的肋骨,帶來一陣陣如有實質的悶痛。
那?條龍沒有傷害他,還帶著簡青去了窩藏著無數寶物、孕育了千萬只龍的龍巢。
它呵護他——就像它父輩所做的那?樣。
簡青想到這裡?,不?知為什麼,心跳忽然慢了下去。
他向前趴了趴,整個人就像是貼在了蘭恩身上,臉頰也觸碰到蘭恩的脊背,彷彿這樣說話,就能讓自己?和它的距離變得更近一些?:“蘭恩。”
簡青忽然想到了一些?別的事情:“你什麼時候……離開你父親的?”
“三十年前。”蘭恩回答,它的聲音裡?不?再含著一絲一毫的遲疑,而是風平浪靜的平穩,彷彿這件事情已經不?能對它造成任何一絲的情緒波動,“你想到什麼了?”
簡青小?聲道:“那?你的父親……十幾年前還救了我,這是不?是說明……”
蘭恩已經知道簡青要說什麼了,不?帶遲疑的回答:“嗯,它還活著的時候,我已經離開它了——事實上,每一隻幼年期的龍崽都要在年滿八歲的時候,離開龍巢,這並不?是說它們已經被生?育它們的父母拋棄了,而是龍生?來就富有冒險精神?,它們必須翺翔於空,而不?是被困囿在一個方寸之?地。這也是有好處的。”
簡青有些?好奇,隱隱猜到了些?什麼,卻又不?敢承認,只能掩耳盜鈴的問:“好處……是什麼?”
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蘭恩正在慢慢下降,它保持著速度,不?讓過快的風速再將簡青從自己?的脊背上掀下去,因此,蘭恩回答的聲音也在風中?顯得有些?分?散,落到簡青耳中?的時候,更是模糊起來:“好處是……當龍巢遭到人類的襲擊時,那?些?幼崽沒有完全被殺死,仍然有像我這樣的幼年期龍活了下來。”
這是一個沉重的回答,就像一塊巨石那?樣,在頃刻間,就將簡青因為出行而變得雀躍的心情壓了下去。
他的胸口悶悶的,說話時也帶了些?鼻音:“啊……”
蘭恩卻忽然矮下身子,讓出一側容易讓簡青從自己?的脊背上下來的空地,那?條尾巴靈活地勾了下來,落在了簡青身側,就像一個可以供他攙扶的扶手?那?樣,紳士地停在一邊:“嗯?”
簡青一愣,意識到他們的目的地已經到了,便從善如流的按照蘭恩的意思?,牽著它的尾巴,靈巧地跳了下來。
他鬆了口氣,心裡?的石頭並沒有因為互動而減少,它仍然沉甸甸的壓在胸口處,讓人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要是他是蘭恩的話,他也不?會想再提到那?些?事情的。
簡青能理解它的心情。
人與龍之?爭來由已久,已經持續了數個百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化解的。
這種?腌臢的事情放在明面上來說,就像是白雪上的汙點,顯得那?樣不?合時宜。
他努力壓下那?股鬱悶,朝著蘭恩微笑起來:“到了哎。”
因為是第一次當龍的“導遊”,簡青摸不?準蘭恩會喜歡些?什麼,只能按照記憶中?的地圖,在距離山谷最近的那?片區域中?,找到了一片瀕臨海洋和人類城邦的花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