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憑舟歪著頭,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話語一般:“那就抹殺吧。”
他徑直走向那個開合著雙唇替世界意志說話的小怪,抬腳將它徹底碾碎。
抹殺後的死亡,他不怕。
他只怕,再一次失去他。
沒有簡青的世界,對他來說,即為煉獄。
方才在季憑舟手下吃過癟的黑霧一點也?不嫌棄,那些碎骨被黑霧一擁而?上,貪婪地大快朵頤,全數吞下。
世界意志再也?沒有了?能夠傳達資訊的媒介,只能被迫閉上了?嘴。
然而?,它並?沒有消弭。
那些黑霧也?在緩慢的溶解,像是病毒一般蔓延,緩慢地遊移到了?季憑舟的身上。
他的手臂、骨翼和身體,都在慢慢地融化?成夜的顏色,幾乎要描出一道透明色的邊際。
那是世界意志對他違逆不忠的懲罰。
季憑舟止住腳步,不再上前,他垂著眸,黑霧在他右手中凝結成了?一把鋒利的刀。他連眼都沒眨,手起刀落,幹脆利落的將自己被黑霧纏裹著、不讓他前行的的手臂砍了?下來。
鮮紅的血液汩汩流了?出來,逐漸染上了?他的衣擺,洇入濃黑色的布料,叫人看不清楚。
季憑舟得到了?能夠行動的自由?,慢慢地朝前走去,新的血肉由?黑霧凝結而?成,又再次被世界意志纏裹著手腳,阻擋著他的前行——
季憑舟面不改色,彷彿不知?道疼痛為何?物,手起刀落,一次次的將自己的肢體切碎,如同壁虎斷尾般果決。
短短十米的路程中,地面上已經?遍是破碎的肢體,遠遠望過來,詭異而?觸目驚心。
“還要這樣嗎?”季憑舟終於抬起頭,施捨似的望向了?空茫的遠方。
明明是問句,卻被他念出了?斥責的意味。
世界意志終於不再發話了?,在這場季憑舟和世界意志的交鋒中,它敗得徹底。
季憑舟沒有在原地停留,慢慢地朝著前方走去,直到——
他看見了?站在轉角處,不知?道已經?在那裡待了?多?久的簡青。
原先冷硬的心髒忽然輕輕地顫了?顫,融化?成了?一堆能夠輕易戳破的血肉,一抽一抽地疼起來。
季憑舟停在了?原地,望向他的目光仍帶著方才未褪的冷漠,可底色已經?化?成了?淡淡的不安。
簡青……他怎麼來這裡了??
他也?看到了?他剛剛的樣子嗎?
季憑舟像是被這個對自己的詰問弄得一愣,反應過來,垂眸望向自己的右臂——
那裡斷裂的血肉還沒有生長?完全,森森的白骨仍然裸露在冰涼的空氣中。他的腳下是無數他自己剛剛砍下來的肢體,相?比現?在自己的形象一定已經?脫離了?他在簡青面前自己所希望的溫柔樣子。
那一定很醜陋吧,他想。
現?在的他,就像是一隻無限重?生的怪物,滿身是血,站在簡青的面前,和那些副本中形貌恐怖、毫無人性的怪物沒有什麼兩樣。
心髒不安的輕輕跳動,這微小的動靜卻也?能撞得他肋骨生疼。
他……這是怎麼了??
季憑舟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能把自己和簡青從這樣醜惡慘烈的場景中摘出來,回到那些往日經?過的幸福時?光之中去。
最終,還是簡青先開的口:“季憑舟。你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