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情人 21
陰涼的休息室內, 老?舊的百葉窗半開，外頭微冷的風從窗外刮進來，摻雜著淡淡的山野的清新氣息。
林紅坐在那把木製扶手椅上, 微微垂著眸，望著桌面上擺著的小魚缸。
兩尾金黃的小魚在綠色的假水草中穿梭著，歡快的撲騰著水花, 若無旁人的回答和同伴嬉戲著。
簡青坐在另一端, 望著窗外半是消融的雪景, 和林紅相對無言。
時過境遷，他再也不是那個只會尋死覓活的脆弱少年, 而林紅也早就退居二線，不再插手這?裡的事情。
故人再見，本來就難以起頭，再加上方才那個青年的搗亂, 他們再相對而坐, 難免尷尬。
最終, 還是簡青先提起了話題：“林老?師, 這?麼多年沒見，您還是這?麼氣?質卓然。最近身體還好嗎？我記得您有風濕, 不知道這?幾年來加重?沒有，在這?樣的天氣?裡, 您應該更注重?一些保暖。”
林紅的目光慢慢地挪向簡青, 她蒼老?的眼睛並不渾濁, 甚至還有著一些老?年人眼中很難得的清亮。
“你?回f市了, 是來工作?的？”林紅望著簡青, 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並不明顯, 像是一陣風吹過就能融化一樣，“要是你?提前告訴我，我們還能找個地方一起吃飯。”
“是我沒考慮到這?點。”簡青微笑，“今天老?師有時間嗎？”
“今天你?來得不巧了。”林紅說，“長海生病了，今天我得在這?裡待著，不然外面那些年輕人鬧得，容易出亂子。”
她說話的時候，那雙秀美的眼睛望著簡青，雖然帶著淡淡的打量意?味，但並不讓人反感。林紅停頓了一會兒，忽然道：“最近過得還好嗎？”
“還好。”簡青一板一眼地回答，“剛回到這?裡，很多熟悉的東西都很陌生了，但都還好。工作?對我來說挺不錯，熟悉一下就好了。”
林紅凝視著他，像是在透過如今這?個蒼白?瘦削的青年的身體，去看那個在髒兮兮的地板上窩著，腦袋埋進懷抱中的少年的影子。
好在，那些都只是過去了。
那些埋怨和怨懟在他們跨越多年後對視的一瞬間盡數消弭，像是過眼的一陣雲煙，再也找不到蹤跡。
林紅到底還是心疼他的，交流也不再那麼生疏，聊天的頻次頻繁起來。
很快，外面又下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一片片晶瑩的雪花輕盈的堆積在窗欞上，又被林紅用撣子輕掃開，合上門?窗，將冬天的嚴寒關在外面。
為時不早，林紅身上有約，只能起身和簡青告別：“知道你?這?些年過的真的還不錯，我就放心了。當初你?離開之後，我老?想著當年到底有沒有虧待你?。現?在看來，你?真的走出來了。”
林紅的神色溫和許多，望向簡青的那雙眼眸也閃爍著晶瑩的光澤。臨走前，她笑著問：“你?身邊有人了？”
簡青一愣，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立刻彎著眼角反問回去：“老?師憑借什?麼猜測的？”
憑你?臉上的笑。林紅想，你?已?經好久沒笑過了。
但她知道簡青並不是什?麼能夠亂開玩笑的人，又怕傷了簡青，只是微笑著，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猜的。走了，既然在f市的話，我們下次再約。”
她離開之後，簡青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這?一場大雪落得紛紛揚揚，屋內外的溫度差讓水汽凝結在了窗戶上，將光潔的鏡面漆上霧氣?。
簡青走到窗邊，用紙巾細細的擦幹水汽，如願在重?歸於整潔光亮的窗戶上，看見了“他”。
“他”顯然對剛剛那個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十分?好奇，饒有興味地靠在邊緣，微微垂著眼眸，濃密的睫毛合成一道墨色的線，隨著呼吸輕抖著。
“他”仔細咀嚼著方才林紅的語氣?，盡可能相像的學舌：“你?身邊有人了？”
簡青歪著頭看“他”，微笑著，並不答話。
“他”伸出一隻手，像是推開一扇雙門?窗似的，穿透了冰涼的玻璃窗，溫熱的指尖觸碰到了簡青的臉：“你?身邊有人了？”
簡青向後一退，本能地握住了“他”的指尖，而後又像是反應過來了一樣，主動拉著他的手，用手心貼上了自己的臉頰。
“你?希望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樣的答案呢？”簡青明知故問。
他從小就光明磊落，從來不做那些調.戲別人的事情，就算是同學們遞給他的情書，他也從來不亂丟亂放，每一封都整整齊齊的疊放在一起，不會嘲笑任何一個人的感情。
但一去經年，也許是壓抑的時光促使?著簡青成為了一個變態。他竟然很享受這?種?逗弄對方的感覺。
……讓他很輕易地就能聯想到自己曾經逗弄小貓小狗的時光，喜歡看著對方吃癟、懊惱又害羞的樣子。
然而，他沒想到，“他”對自己的慾望和想法十分?坦誠，幾乎是將自己的一顆心挖了出來，剖開放到自己面前。
“他”點了點頭：“嗯，我想你?說，你?身邊有人了，是我。”
“他”對自己想要佔有簡青的慾望強到可怕……
這?樣的慾望被苦苦壓抑了無數年，在他嬉笑怒罵的片刻、在他跪地痛哭的時間，“他”都想在那一刻出現?在簡青面前，霸佔他的所有，好的、壞的，全部收攏起來，珍而重?之地藏在心裡，叫誰也不能發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