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誰也沒有再?說話,就這樣沉默地對峙著,像是打響了?一場無硝煙的戰爭。
不知道過了?多久,海斯教授終於先敗下陣來,笑了?笑:“老?友見?面,你就這種?表情?”
簡青不想和他多廢話,看著海斯藍灰色的眼?睛,一字一頓、極為篤定地說:“你抓我來,是為了?什麼?複仇嗎?我猜不是的,殺死我如此簡單,和捏死一隻螞蟻的難度相差無幾,但你卻留下了?我。”
“聰明。”海斯教授打了?個響指,笑彎了?眼?睛,“要不你繼續猜猜看?我到底想要幹什麼。”
簡青沒有拒絕,語氣平靜:“我想到的目的有兩個,第一,就是你想要我所擁有的關於塞繆爾的一手資料。我可以很篤定地告訴你,我身上並沒有攜帶資料雲盤,它可能和那場海難一起進入了?海底。第二?,你想透過我——來引誘塞繆爾。”
他兩句話就將海斯教授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這屬實讓海斯有些驚奇——
看來,這個青年?比他想象得要聰明多了?。
和聰明人對話就是輕松,海斯教授沒有拐彎抹角,笑了?笑:“對,完全正確。不過,你對我的第一個目的的猜測還差點意思。”
他緊緊地盯著簡青,像是要從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裡看出一些他想要的什麼東西來一樣,輕聲?道:“我們這些在辦公室裡坐著的人,怎麼比得上你這種?奮戰在一線、可以和人魚親密接觸的人獲取的資訊多呢?你的嘴巴可以騙人,但是——”
他微妙地停頓了?一下,微微歪著頭看著簡青,那隻手落在了?簡青的左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你的腦子可不會。”
“要是我想的話,我可以有很多很多你想不到的方法來探測你的腦子裡到底想的是什麼——”海斯教授仍然緊盯著簡青,勢必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一點兒名為驚恐的情緒,但很可惜,這個舉動失敗了?。
簡青仍然是那副平平淡淡的樣子,並沒有被他的話嚇到,甚至是做出任何激烈的表情。
他似乎永遠不知道“害怕”兩個字該怎麼寫?,只是安靜地看著海斯。
海斯像是被他這副無所謂的態度激怒了?,他猛地上前一步,抓住簡青襯衫的前襟,將他拉近,緊緊鎖著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你真是不知道害怕——還需要我說清楚點嗎?!要是想活命,就趕緊告訴我們關於塞繆爾的資料!”
“然後,你就會用我作為誘餌,把塞繆爾引過來,對嗎?”簡青絲毫不讓地看著他的眼?睛,語氣平淡,就像是在說一個類如“今夜吃什麼”的普通話題一樣,“讓我來猜猜,就算我照做,你為我準備的結局是什麼?把我扔到海裡喂鯊魚?”
海斯暴怒地一把抓住他的頭發,拼命向?後拉拽:“你憑什麼不相信我!背叛人類的滋味,有這麼好受嗎!!”
被拉拽著頭皮的感覺並不好受,簡青卻臉色都沒變,眼?睫隨著呼吸的起伏而輕輕地顫動著。
過了?半晌,他忽然彎起眼?睛,輕輕地笑了?笑:“當然,比起你這種?人類中的敗類,就算是一隻海裡的怪物,也與你有雲泥之?別。”
海斯教授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抓起他的頭發,重重的將人往車門甩去。
隨著“哐啷”一聲?巨響,簡青的額頭磕碰到了?銳利的門框,留下一道顯眼?的血痕。
眼?前的一切再?次歸於花白?,魔幻得幾乎不像是現實。
很快,門邊傳來一道關門的聲?響——海斯教授出去了?,
急速分泌的腎上腺素為身體?的主人忽略了?過多的疼痛,簡青只覺得很暈。
眼?前的景象如同被裝載到了?一個不倒翁裡,隨著每一次動作,都天翻地覆的搖晃著。
簡青微微仰著頭,一手抓握著方才被海斯抓皺了?的前襟,略帶急促地呼吸著。
他的喉結並不突出,刺眼?的日光燈照耀下,陰影都無所遁形。若是他一動不動地保持著這個姿勢,很容易讓人誤認為他是一尊行為藝術者雕刻出的絕美雕像。
血液呈條狀,緩慢的在白?皙額頭上蜿蜒,又隨著他仰起頭的動作,最終沒入耳後。
紅與白?相交織,如同白?雪中開?出的一朵美.豔荼蘼的花朵。
不知過了?多久,那股尖銳的疼痛才終於慢慢地變淡。
簡青抿著唇,強行將自己從地上撐起來,改變了?自己坐著的姿勢,微微低下頭。
剛剛劇烈的打鬥讓簡青有些體?力不濟,他垂著眼?,卻看見?自己身邊散佈著一些之?前沒在這裡看到過的、自己卻極其熟悉的東西。
白?色的小貝殼、心形的紫色石頭、生長得很完整的一朵珊瑚化石……
塞繆爾的愛具象化成了?這些小禮物,這是他一點一點拼湊起來的、送給?簡青的真心。
他微微愣怔了?一下,方才在對峙中都沒有顯露出來的迷茫在這一刻清清楚楚的呈現在他的臉上。
“……塞繆爾。”簡青一點點撿起那些被海斯踩碎的小貝殼、散落到遠處的心形石頭,還有已經斷裂成碎片的珊瑚化石,眼?眶一熱,緊接著,一滴灼熱的液體?滑過光潔的臉頰,沖淡了?血痕。
他像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一樣,有些語無倫次,像是夢醒時分的囈語:“塞繆爾……”
塞繆爾,塞繆爾,塞繆爾。
你在哪裡?你會不會著急?
你……會冒著我和人類聯手欺騙你再?把你抓回來的危險,來找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