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黑暗的天際慢慢地變成了橙黃色,巨大的日輪若隱若現地出現在遙遠的地平線,早起的海鳥翩躚著飛遠,海風自由的穿行在樹梢,椰林輕輕搖晃著,發出簌簌的輕響聲?。
簡青還未收拾好思緒,浪花就打在了他的腳背上。
清晨的海水溫度很低,簡青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被冷水浸泡的腳被像是被針刺了一樣,帶來一陣密密麻麻的疼痛。
昨夜被打斷的進食導致的饑餓也在這?一刻捲土重來,簡青眼前一片花白,像是世界出現了某種?bug,他只能微微彎下身,才能勉強保持著平衡。
即使已?經做好了一個人待著的準備,但?此刻,簡青還是感覺到了一種?極端孤獨的寂寞。
但?這?不怨誰,只能怪自己。
因為失溫,簡青的臉頰透著一點?沒正?常的紅暈,他抿著蒼白的唇,垂下眼眸的時候,眼睫在輕輕地震顫著,抖出一抹脆弱的弧度。
身上濕透的襯衫早就被篝火烤幹,可布料已?經失去了挺括,皺皺巴巴的貼在簡青身上。
他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狼狽。
簡青抱著自己的膝蓋,安靜地蹲在將要熄滅的篝火旁,等待著那片花白緩慢的褪色,淡入這?個世界真正?的景象。
也許是他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他明明可以?選擇瞞塞繆爾一輩子,讓他永遠都不知道自己曾經被他利用過,只讓他看見自己的真心和情感。
這?樣的話,他就可以?一輩子呆在塞繆爾身邊,永遠享受著海洋霸主的庇護,照樣能過得很好。
不必考慮他是否需要知道真相,不用擔心他不會被家族接納,甚至……不用去思考塞繆爾的感受。
但?他做不到。
他希望在經歷過多?年創傷後,塞繆爾能找到他的應許之地,在奶與蜜流淌著的海底徜徉,和自己的族人們一同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而不是這?樣,被他蒙在鼓裡。
可他想他。
簡青能騙得了別?人,能騙得了塞繆爾,卻騙不了自己。
潮水接續著,慢慢地漫過岸邊,海岸線被一點?點?的吞吃進去,雪白的泡沫拍打在岸邊,留下一些破碎的貝殼和死去的水母。
不知過了多?久,冰冷的海水終於?沒過了簡青的腳背,眼看著就要攀上他的小?腿。
簡青卻恍若未聞,靜靜的等待著什麼。
就在水浪激起,將要沾濕簡青的褲腳時,一隻手忽然?握住了他消瘦蒼白的腳腕。
簡青一驚,終於?被扯回了思緒,微微睜大眼,從那片逐漸純白的視野中淡出,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那隻手修長漂亮,指尖的指甲稍微有些長,手背上覆蓋著淡色的鱗片,並不醜陋,反倒顯出一種?別?樣的美感。
一夜未歸的塞繆爾終於?出現了,他低著頭?,一言不發,認認真真地為他捲起了褲腳。
簡青一時忘記怎麼站起來了,只能保持著一個蹲立的姿勢,有些愣怔地望著他:“塞繆爾?”
塞繆爾見他回神,深深的望了他一眼,隨即轉過身,再次潛入了水中。
簡青扶著麻木的腿,終於?站了起來。
塞繆爾……他又?走了嗎?
難道他就是回來看看自己的褲腳有沒有濕?
這?個荒謬的猜想很快不攻自破。
塞繆爾很快再次從水下鑽了出來,雙手拎著幾條白沙丁魚,朝著簡青溫和地看了一眼,靠近了岸邊。
昨夜的景象彷彿在他眼前重演,塞繆爾熟練的將魚開膛破肚,用碎貝殼剔下骨頭?,將魚肉分割成薄薄的片,整齊的擺在幹淨的礁石上。除此之外,塞繆爾還有意無意的留下了一些品質很好的珍珠,這?些都是能直接在港口城市的商販那裡直接脫手的,數量多?到足夠換內陸地區的一小?套別?墅。
簡青終於?明白,他是回來做什麼的。
白沙丁魚喜好白天活動,晚上都寓居在洞xue裡,並不群居,要捕捉到這?些魚,得進到深海尋找,更別?說那些一看就很珍貴的深海珍珠……
這?是不是說,塞繆爾……並沒有離開,而是惦記著簡青沒吃飽的那一頓,又?去給他捕了一晚上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