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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半,海斯教授的辦公室外響起了低低的敲門聲?。
等到裡面傳來一聲?熟悉的“進”,露西才慌張地推門走進去,還沒走到海斯教授面前,就失聲?道:“教授!塞繆爾那個?專門的飼育員出問題了!”
海斯教授對這個?結果自然已經預想到了,揚了揚眉梢:“他怎麼?了?告訴我。”
“他今天突然在我們對塞繆爾進行?電擊測試的時候闖了進來,我們曾經告誡過他,現在的塞繆爾對任何人都有著?強烈的攻擊性?——”露西的聲?音透著?惋惜,“但是他沒有在意,甚至把我們全部都趕走,然後,我們的人從監控中看見,本來想去安慰塞繆爾的簡青被他的尾巴拍飛了。”
這個?結局倒是有些出乎海斯教授的設想,他放下手中的資料,抬頭看向?面前的露西:“嗯?傷勢怎麼?樣?”
“倒是沒什?麼?重傷,只是斷了一根肋骨。”露西搖了搖頭,“同事?送他去醫療室包紮的時候,他還嚷嚷著?說以後再也不會?相信他了。”
“人魚本來就是畜生而已,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嗎?”海斯教授輕輕的笑了笑,“讓這個?倒黴的家夥好好修養吧,等傷好得差不多了,再問問他的意見,讓他考慮一下,是繼續做塞繆爾的飼育員,還是轉去別的崗。”
露西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走出了海斯教授的辦公室。
她回想起那個?病床上躺著?的蒼白孱弱的青年人,肩胛骨瘦弱得幾乎輕輕一掰,就會?整個?兒斷掉。
感性?情懷作?祟,她一時竟然有些可憐簡青。
但——那也只是一瞬間而已。
她極其同意海斯教授的話,人魚只是畜生而已,就算在人類的關照下生長了將近二?十年,也會?在下一秒就毫不留情地用尾巴剿滅他們。
這個?簡單的道理,只是那個?倒黴蛋沒有領會?,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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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青摔斷的傷並不嚴重,只是輕度骨折。
養育院常駐的醫生叮囑他,要好好固定一個?月,很快就能好。
簡青就在病床上躺了一個?多周的時間。
護士們每一次進來查房時,便?會?發現這個?蒼白而俊美的青年都在望著?醫療組的窗外一望無際的藍色海洋。
他似乎很是內向?,不願意對人說話,因?此,將近十天的時間裡,他們的交流實在寥寥無幾。
簡青臥床的這些日子來,海斯教授曾經來看望過他兩次。
第一次,是他骨折的第三天。
他關懷了簡青的傷勢,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重申了“不要相信人魚”這一觀點?,得到的是簡青沉默的回答。
第二?次,是他已經能下床走動,將要出院回去修養的那一日。
應當是因?為關於塞繆爾的研究專案進展不錯,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海斯教授容光煥發,微笑著?問他:“簡青,你還願意擔任塞繆爾的飼育員嗎?”
簡青卻微微垂著?頭,像是塞繆爾對他的那一次攻擊,沖散了他和塞繆爾之間之前建立起來的所有情誼和關聯——他不再信任他了。
他嘴唇微微顫著?,似乎在害怕:“我……”
他還沒說完,海斯教授就打斷了他的話:“簡青,我們需要你。你想,塞繆爾當時會?攻擊你,也只是因?為你在他暴怒的時候惹了他。平時的塞繆爾應該還是對你很好的,不是嗎?”
對,就是這樣。
他們不需要一個?能為塞繆爾付出一切的人類,但是卻需要一個?能讓塞繆爾乖乖聽話的把柄。
毫無疑問,簡青就是他們觸手可及的“把柄”。
海斯想,他當然要握緊他。
像是為了安撫簡青,海斯教授一改之前咄咄逼人的模樣,對著?他垂下眸,輕輕地拍了拍簡青的消瘦單薄的脊背:“我承諾,只要你配合我們,我將會?讓你安然無恙的離開?這裡,回到海洋生物學?院去。除此之外,我還會?以養育院的名義撥一大筆經費讓你和你的老師繼續研究,怎麼?樣?”
這毫無疑問是很誘人的條件。
沒有一個?學?者不想在自己醉心研究的領域獲得成就,在鮮花和掌聲?之中走向?人類文明構築的高?臺——簡青的老師便?是這樣的人。
簡青不會?不動心的。
海斯目不轉睛地盯著?簡青的眼睛,面前這個?青年人像是猶豫極了,微微咬著?下唇,粉色的唇肉因?為受力不均呈現出淡淡的粉色,像是一朵待放的花苞。
他坐在醫療組雪白的病床上,身上的病號服和臉色與裝潢同色,當他沐浴在雪白的日光中時,整個?人孱弱得幾乎像一張白紙,在下一刻就要碎掉。
終於,海斯的勸說奏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