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渾濁昏黃的老眼在?觸及簡青那張仍然年輕漂亮的臉的時候,微微顫抖了一下。簡長林張了張口,可是?聲音卡在?喉嚨裡,半晌出不來?:“……簡青。你回來?了。”
“嗯。”簡青回答得很輕松,一時間,老態與年輕,這截然相反的兩者在?房間內形成了極鮮明?的對比,“只是?一段時間,也許過段時間就去別的國家了。我想去全世界旅行。”
簡長林深吸了一口氣,閉著眼睛,壓低聲音:“前段時間,我看見南美那邊上傳了異種研究的源資料文?件——這些是?你做的,對嗎?”
簡青微笑,沒?有隱瞞:“是?的,我覺得這些本來?就是?真相,我只是?掀開這塊遮羞布,您覺得我錯了嗎?”
“……你沒?錯。”簡長林嘆了口氣,“我只是?在?想,像我這樣半截入土的老人,已?經不適合摻和這件事了。長生雖好,但那對我來?說,只是?虛幻的一個夢。”
“您這樣也挺不錯的。”簡青站起身,微微欺近他身,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量低聲道,“要知道,上一個像您這樣的人,已?經在?三年前那場研究院戰爭中死去了。這多出來?的三年,已?經是?上天的恩賜,您覺得呢?”
下一刻,簡青看見了簡長林頹然的臉色。
他對這位叔叔沒?有太多感情,僅剩的一絲情緒,也只是?當初他利用自己,想讓他充當邪神容器的慨然。
現在?簡長林的狀態,看上去比其他老人更加蒼老,壽元將盡的人,身上都彌漫出一股死氣。
他站直身子,準備告別的時候,簡長林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忽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青青。”
簡長林嘆了口氣:“你還和那位在?一起嗎?”
簡青愣了一下。
不合時宜地,他竟然回想起了那段被顧流明?圈禁在?家中,然後簡長林被迫來?探望的時間。
簡長林當初的話和現在?的聲音交疊在?了一起。
他低著聲音:“這個世界上,能找到他這樣的人……或者說別的什麼東西,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簡青直起身,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笑了笑:“好,我記下了。”
他背過身子,揮了揮手:“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簡長林掙紮著做起來?,帶動了身邊的檢測機器的一串警報聲。
簡青耐心的在?原地站定,決定給?予這位攜帶著這個世界上他唯一的親緣關系的親戚一點兒最?後的耐心:“怎麼了?”
簡長林揮了揮手,像是?想說些什麼。可偏偏像是?被堵住氣的氣球,半天只能發出無意?義的“咯咯”聲。
簡青走近:“什麼?”
簡長林像是?終於被掐著自己脖子的手放開的人那樣,吐出一道扭曲的聲音:“以後別來?。”
簡青:“?”
他面色微妙,目光不自覺地朝著某個角落看去。
在?無形之中,猙獰的與這裡溫馨的裝潢格格不入的觸手已?經積滿了整個室內,一條粗壯的觸手環住簡長林的脖頸,不讓他發出主人不想聽到的聲音——
什麼以後常來?!!
青青是?他的,是?他的,不許讓他來?!
另一半的簡青失笑,微微側過頭,不讓自己唇邊的微笑顯露得太過明?顯。
他終於開口,應答著剛剛顧流明?透過簡長林的口說出的要求:“好,以後都不來?了。”
一分鐘後,門被關上了。
簡長林終於脫開了顧流明?的死亡桎梏,感覺自己又蒼老了十歲。
他望著窗外的綠野,忽然微微地笑了。
那位邪神……就像一隻野犬,需要有人為他套上韁繩,才?能馴服他。
唯有美人與烈犬最?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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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流明?快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