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流明的眼球更加疾速地震顫起來。
他抬起腳,踏出了圍著他的那一圈觸手。
下一刻,周遭響起了某種肉質被生生撕裂的聲音——
他折損了自己還沒有進化完的那些觸手。
顧流明很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正在迅速地割裂、消失,幻化成空蕩蕩的黑霧。
觸手們的哭嚎聲和痛喊聲一齊襲來,可顧流明恍若未聞,推開了房間的門。
夜風浩蕩,他站在門口,微微側過頭,聆聽著窗外的聲響。
冷漠的風刮擦著他的側臉,顧流明垂下眸,深深地去嗅聞那股熟悉的、如同花果般濃厚的醇熟香氣。
那是簡青的香味,是他深深迷戀的味道,如同他刻在基因裡的偏好,急不可耐地尋找著。
但,半小時後,顧流明抬起了頭,瞳孔神經質地收縮著,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了一般。
這裡沒有簡青的味道。
或者說——他聞不到簡青的味道了。
香甜的、爛熟的、蜜一樣的香氣。
都沒有了。
簡青簡青。我的簡青。
你藏在哪裡了?
·
與顧流明此刻的焦躁不同,簡青的一天相比之下,平淡得叫人厭煩。
經過又一天的“清洗”、電擊和手術植入,簡青被送回房間裡。
為了保證他的生命體徵和不出什麼么蛾子,他的一日三餐都是味道古怪的營養液。
此刻,距離聯邦規定的全員熄燈時還有一個半小時。簡青一個人靜靜的坐在燈光下,安靜的垂著睫羽。燈光稀稀落落地在他蒼白的臉頰上掃下一片陰影。
他的睫毛細密而纖長,目光向下看去的時候,眼睫就自然的擋住了一半淺藍色的眼珠,整個人透出一副溫柔嫻靜的氣質。
他沒有做任何事情,只是安靜地待著,像是白天經受過的“酷刑”已經超出了他今日的承受限度,像一尊沒有生氣的瓷像那樣休憩著。
負責監督他的研究員從監控中看了他一會兒,在確定給他送營養液的研究員將會在半小時後到達他的房間,這才背過身去大嚼檳榔。
一切都是那麼平常,和平日裡沒什麼兩樣。
然而,對於簡青來說,則是不的。
他今天有兩個重大發現。
第一個,是他今天在被“清洗”的時候,非常偶然地看見了索蘭博士。他們在外面交談著,要給他用上更大劑量的“實驗流程”。
以簡青現在的身體狀況,已經是在搖搖欲墜的邊緣。再來幾次更重的“刑罰”,他獨身一人逃出生天的勝算會降到冰點——事實上,他受到的傷害和他能夠從中獲得的好處已經堪堪持平。沒有必要再硬扛下去了。
而促使他堅定地做下這個決定的,則是另外一個變化。
——今天,他的小章魚沒來。
他已經在往日的猜測中得知,這個應該是顧流明的化身。
但以顧流明的性格,他之所以沒有來找自己,應該是因為,他現在被什麼東西絆住了身,所以只能用這樣一個小小的化身來找他。
而現在,小章魚不見了,代表著顧流明要來了。
簡青絕不能和他正面撞上!
按照顧流明的速度,不過48小時,他就能把這個研究所翻個底朝天。
簡青不信任研究院的這些人,這些日子他已經看透了人類的醜惡嘴臉,比起和顧流明正面對上,這些人更令他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