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翎有點慌:“阿辭,聽我說。”
沈辭秋聽見了,但依然不動,扣在謝翎手臂上的五指因為用力而顯得指尖發白,仔細看去,還有點顫抖。
“……你讓一讓。”沈辭秋擠出這麼幾個字。
謝翎沉默了,半晌後,他才緩慢挪動腳步,讓出路來。
沈辭秋已經看到,那麼他的遮掩也沒有意義,天知道為什麼推開門能看到十七歲的他,而且還是……正在被放血的他。
十七歲的謝翎衣冠華美,面色蒼白懶洋洋支著手,嘴角勾住滿不在乎的笑,笑裡還帶著點諷刺,可他支著的那條手臂上開了道大口子,血水蜿蜒,滴滴答答落在面前的金碗裡。
沈辭秋站在他不遠處,沒有說話,也不再靠近,就這麼一瞬不瞬看著他。
方才剛進屋,一眼看清屋內的謝翎後,沈辭秋第一時間就送出了一抹靈力,那抹靈力穿過了謝翎受傷的手臂,告訴沈辭秋,這是碰不到的虛影,似乎跟某種法器有關。
十七歲的謝翎看不見他倆,卻好像在跟某些他們看不見的人說話,聲音挑釁至極,好像被關起來放血的不是他。
“三天一碗,都第三碗了,”十七歲的謝翎晃了晃手臂,那殷紅的血就這麼跟著晃,“怎麼,是醫官不夠用,還是老東西想加餐了?”
當時的殿內似乎真的有其他人,那盛滿的金碗被捧了起來,有帕子擦過謝翎的手臂,上面撒了藥粉,沾上就止住了血,讓那時只有築基修為的謝翎傷口很快癒合如初。
沈辭秋見不得謝翎的血,無論什麼時候都一樣,謝翎知道這時候說讓他別看起不了作用,他從沈辭秋身後走上來:“我修為廢了後,在這兒被關了段時間,妖皇想弄清楚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取了三次血,這是最後一次。”
“看著唬人,其實不疼。”謝翎從身後攬住沈辭秋,在他耳邊溫聲細語,“真的,一道小口子而已,都是修士,你知道這不嚴重。”
比起他們受過的其他傷,似乎真不算一回事,但沈辭秋覺得,他疼。
謝翎不疼,他卻疼得要命。
十七歲的謝翎在其餘人捧著血離開後,放下衣袖,似乎想起身,但手臂撐到一半又脫力,害他砸了回去,少年人深吸一口氣,罵道:“痛死本殿下了,妖皇你是真的狗!!”
謝翎:“……”
不兒,他原來還說過這句話??
他才剛剛哄沈辭秋,信誓旦旦說不疼,眨眼就被過去的自己打了臉,巴掌抽得啪啪響。
但謝翎不愧是謝翎,饒是如此也能找補:“當時主要是為了罵妖皇,不是喊疼,絕對不是。”
沈辭秋張了張口,可半個音都沒發出,又緩緩閉上,薄薄的唇繃出了一道壓抑的線條,眸光明明滅滅,都被面具的陰影給遮蔽了。
謝翎心慌慌,小聲道:“阿辭?”
那廂十七歲的謝翎起不來,索性直接躺平,在軟榻上望著房梁,像在思索,又像在發呆。
沈辭秋抬手,慢慢把謝翎攬著自己的手臂按下,低聲說:“走吧,去把觸動神識的東西找出來。”
謝翎愣了愣,松開手,沈辭秋能冷靜地說出這話,將心神放到正事上來自然再好不過,但謝翎就怕這股冷靜下還剋制著什麼,怕阿辭難過了卻不與他說。
“嗯,好,這就找,不過我還有句話要說,阿辭,都過去了,很多事早翻了篇,別惦記著,嗯?”
沈辭秋剛往前踏出一步,聞言攥了攥手心,回身,隔著面具與謝翎四目相對。
他知道謝翎在擔心什麼。
“我知道。”沈辭秋說。
他清楚,這些都過去了,他們都有彼此無法參與的時間,可一旦心繫某人,見了對方受苦的過去,怎麼可能不心疼。
“我只是看到這樣的你,有些難受,誰讓……”沈辭秋背對著十七歲的皇子殿下,慢慢收緊拽著衣襟的手,看著如今屬於他的謝翎,“你就住在這裡呢。”
你在我心裡搭了個屋,抖著羽毛擠著腦袋就住了進來,從此紮了根,成了我最割捨不下的一部分。
謝翎心神狠狠一震。
在這座過去的宮殿裡,聽著如今的愛人捧著真心的話,真的很難不讓人神魂震蕩,又是喜悅,又是心酸。
“你那時是否真的難受……”沈辭秋抬起指尖,撫過他冷硬的玄鐵面具,呢喃,“說句真話給我聽吧。”
謝翎卻猛地低頭,用力吻住了沈辭秋,他此刻什麼都不想說,只想全心全意吻住他心尖兒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