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九十章 謝翎,沈辭秋淚如雨下:我好……
謝翎料得不錯。
第一道雷劈下來時, 以摧枯拉朽之勢劈中了他們兩人,去勢不減。
雷如白刃,轟然不歇, 炸穿厚土山石, 大地皸裂,恐怖的力道爆出深坑, 將草木石塊碎成齏粉,謝翎和慕子晨都被罡風炸飛了出去。
慕子晨被彈出老遠, 砸在地上, 骨碌碌滾進了一處山窪裡,一動不動。
他沒死,但也去了半條命。
天罰和晉升的雷劫不是一個等級, 真正的天命之子都得遭罪, 何況是他,盡管只被主雷擊中一道,也瞬間把慕子晨從謝翎那兒撿來的氣運給劈沒了。
沒了那一絲的氣運, 從此好運不會再眷顧他,而他先前藉著運勢犯下的許多惡事, 也將會浮出水面,順著尾巴追過來。
他幸運的得了天命運氣, 本可以用來走上正道,只可惜心術不正,人心不足蛇吞象, 欠下的債,遲早要嘗果。
邪魂也給劈得半死不活,他本是大乘期魂體,在連斷山, 藉著法器也扛不住這麼劈,躺在陰陽鐲裡沒了意識。
剩下還有兩道罰,都全部劈在了謝翎身上。
天邊黑雲滾滾,雷罰的架勢太過驚人,方圓百裡內所有修士都在看到那可怖的劫雲後拼命撤走,唯有一人逆流而行,他朝著所有人避之不及的方向飛馳而去,只恨自己不夠快。
三道雷落下,沈辭秋面色一遍比一遍慘白,唇上卻多了血色——是他自己咬的,以及方才與蛟妖對戰時受的內傷情急之下沒法再壓制,血絲順著唇角滲出。
沈辭秋一口一口嚥下喉間的血,可是他聽著雷聲,卻發現自己來不及。
連斷山脈的南北兩側,原來這麼遠,遠得彷彿天塹。
雷聲已經停了。
先前的小雨滴彷彿被天罰給嚇住了,躲在陰雲中不敢吱聲,眼下天罰已過,異象黑雲開始慢慢散開,醞釀許久的雨便迫不及待盡情砸下。
暴雨傾盆,水如注。
雨水都被沈辭秋靈力帶起的勁風給彈開了,他聽著耳邊驟然嘈雜的雨聲,恍惚間覺得眼前景象像極了當初在燃魂老祖水鏡中,他和謝翎最後破鏡的那一日。
那一日,黑雲壓城,大雨無休,雪國的君王不識前塵來路,用一把匕首劃破自己的脖頸,去賭了謝翎一條生路。
鮮血飛濺時,沈辭秋死在了目眥盡裂的謝翎面前。
而今天呢?
……今天呢?
沈辭秋將靈力拼到極致,因為過於用力,心髒狂跳不休,砸得他耳膜生疼,口齒間的血腥味愈發明顯,可他什麼都顧不上,雪芒撕開雨幕,如流星穿梭,又急又迅。
直到他的眼前出現了一片慘烈的劫後之地。
地面塌陷出的深坑足以見證天罰之威,黑石碎裂如蛛網,枯朽爬滿整個大地,而在那蛛網的中心,一個殘破的身軀彷彿被牢牢鎖住的獵物,安安靜靜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嗡”的一聲,狂亂的心跳驟停,沈辭秋的耳邊霎時間安靜了。
無論是擂鼓般的心聲,還是噼啪不止的大雨,那瞬間,他什麼都聽不見了。
他心髒和呼吸好像都封入了寒冰深淵,什麼也感受不到了。
沈辭秋踉蹌著從半空摔了下來。
他此生從未有如此狼狽的時候,不,哪怕是上一世瀕死,他都沒有如此張皇不堪。
短短幾步路的距離,沈辭秋幾乎是磕磕絆絆摔進了坑裡,踉蹌著砸在那殘破的人身邊。
謝翎身上的傷口不計其數,但都沒有再流血——血都被雷劈幹了,只剩血跡貼在他身上各處,黑衣變得破破爛爛,露出的地方看不了什麼皮肉,全是傷。
他臉上也凝固著血痕,向來最注重俊美的一張臉形容悽慘,那雙可與日月星辰爭輝的眸子閉得悄無聲息。
就好像不會再睜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