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低頭看了看謝翎腳邊的屍體,不懂剛剛手起扇落一刀把人斃命的殿下突然說什麼胡話。
謝翎重重抹了把臉,一腳把屍體踹開:“按計劃去挑撥老四和老五,我還有點事,兩個時辰內,若無要事先別打擾我。”
其餘人低頭稱是。
五皇子謝摧炎已經從金玉宴上回來了,要同時把三個皇嗣一鍋端還是太費勁,不如先惹鷸蚌相爭,等個漁翁之利。
謝翎步履匆匆回了房,門板一拍,專注在分魂那邊。
可分魂那邊的視野還是一片漆黑。
耳邊傳來記憶畫面中的聲音,是他迎著風喊:
“說好一起走,你怎麼不等我呢?”
“你不用等,去哪兒我都會找著你。”
以及沈辭秋踏在最後一塊秘地石板上的重重一聲響——
這條路走到了頭。
他們之間相識時間不算長,可深刻的記憶竟然已經有那麼多,尚未用完全部的回憶,就已經鋪滿了這條祭拜的長路。
周圍的畫面和聲音都散了,而此時此刻,他們共同的回憶又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曲散,但人不盡。
沈辭秋俯身,拾起了謝翎需要的那張殘卷。
謝小鳥的眼睛也終於得以重獲光明,他瞧著沈辭秋的下頜,忐忑又不安地想看看沈辭秋的眼。
他看不到,沈辭秋自己也不知道,面具下那雙清冷似雪的秋水翦曈已經紅了眼尾。
收起殘卷後,石像底下緩緩開啟了一扇門,若吸納他們進來的那扇門能夠完整,約莫就是這樣。
沈辭秋抬腳要出去,步履到門前時,他伸手一拂,用清潔術擦去了謝小鳥身上沾著的血。
除了謝翎,不會有人知道沈辭秋方才在這裡受了傷,流了血。
穿過石門,兩人回到了先前消失的位置。
外面天光大盛,沈辭秋紅著眼尾抬頭,只覺得刺目非常,一時恍惚,忍不住抬手擋了擋。
他鬆了手,謝小鳥在其餘人湊過來的時候沒有再緊緊扒拉著沈辭秋的手,但迅速飛到沈辭秋肩頭窩好。
那墊在小鳥腹部下的爪子悄悄揪緊了沈辭秋的衣裳。
黑鷹和白鴆侍立在側,謝魘小跑到沈辭秋身邊,抬眼,隔著黑布擔心地望著他們。
沈辭秋此刻該說點什麼。
但他彷彿忘了該怎麼說話,禁閉的唇根本撕不開,嗓子裡倒是不堵了,但空蕩蕩一片,沒個著落。
是謝小鳥開口:“事做完了,我們可以回去了。”
回去。
沈辭秋琉璃色的眸子晃了晃,默默唸著這兩個字。
明濯月拱手:謝過相助,先前提過的答謝,我便將一副蔔詞送給兩位。
這行靈力寫成的字剛一消散,明濯月那除了打架和蔔算輕易不開的金口便張開了。
周遭空氣一蕩,彷彿有什麼東西敲過,明濯月的聲音如金石鳴鏑,穿過天邊雲與月,清晰入耳,又震蕩不休。
“天命劫渡,傷心人留。”
那擊石穿雲的聲音在沈辭秋和謝翎耳邊一砸,兩人心頭都是莫名一緊,小鳥的羽毛再度炸起。
然而等明濯月閉上口,方才種種回響又彷彿只是錯覺。
明濯月說完這句蔔詞,面色略有些不好,極為緩慢舒出一口氣來,再微笑著拱手,就此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