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終於打濕了沈辭秋的半邊肩膀,他看著血水蜿蜒,胸中翻湧的殺意沒覺得暢快,既然不舒心,那就是血還不夠。
沈辭秋的劍紮穿了溫闌的手臂,釘進泥地裡。
溫闌嘶啞著嗚嗚出聲,甚至沒有力氣大喊大叫了。
“你們真讓人生厭。”沈辭秋將劍一寸寸往下,任由猩紅的血流出。
他為複仇而活,恨透了這群人,連夢裡都是他們曾經逼死自己的臉,恨意跟這些人的存在一起滲透了他的骨髓,讓他也變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樣。
附骨之疽,剜之不去,就算他們死了,曾經的沈辭秋也回不來了。
那顆胸腔裡的心也爛透了。
他變得多疑,誰離他近了他便要先揣度人心最險惡之處,回應不了誰的期待,也給不出什麼東西。
全是拜他們所賜。
沈辭秋怎麼能不恨。
他甚至恨自己。
恨當初將真心給他們的自己,也恨現在孤魂野鬼的自己。
溫闌將泥土嗆了出來,痛得滿臉淚痕:“阿、阿辭,為什麼啊……”
為什麼?
雨水浸濕了沈辭秋烏黑的發,沾在他雪白的面頰上,沈辭秋微微垂眸,他曾經也想問為什麼。
可他不需要了。
沈辭秋抽劍,對準了溫闌的心口,在他拼命搖頭,目眥欲裂間,將劍一點點往溫闌的心髒推去。
“你該死。”沈辭秋說。
溫闌雙目圓睜,極度的驚懼中大得駭人,他活著感受到冰涼的劍慢慢破開自己的皮肉,胸口從鈍痛到遽然震痛,他比任何時候都清晰地明白死亡近了,但他逃不掉,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死。
比一刀殺了他更恐怖。
當沈辭秋的劍透過溫闌的心口從背後穿出,溫闌唇邊不斷滲出血,還吊著最後一口氣,沒能立刻死掉。
沈辭秋最清楚刀入心口是什麼感覺。
他看著溫闌眼睛中的光逐漸黯淡,抽搐的身體不再動彈,沈辭秋此刻身體也很冷,雨水的寒意正往骨頭縫裡鑽,仇人的血雖然足以祭刀,但周圍的泥濘,身上的雨,都那麼糟糕。
沈辭秋深深吸了口氣。
這口氣在半路莫名顫著嗆了一下,他偏頭咳出一聲。
就在這時,他周身的寒意忽地散了,雨水被靈力烘幹,暖洋洋的氣息順著肩膀蔓遍他全身,跟骨頭縫裡的寒意打架,輕輕鬆鬆就把冰冷踹了出去。
張揚又溫柔地用溫暖佔據了地盤。
半天沒吭聲的謝翎傳音響起:“剛巧,我也搞定了。”
他聲音不大,但對此刻的沈辭秋來說卻不啻於驚雷炸響,劈開了雨幕和濃重的血腥味,讓他沉在陰雲中的意識猛地一顫。
沈辭秋瞳孔中琉璃色的淺光變了變,他手指一蜷,好像突然回到人間,有霎時茫然。
那廂謝翎收下了宴魅的命和這幾個魅妖目前收集到的靈印,分數一下躍居第一。
不管秘境外的人看到他跑到前面的名字會有怎樣轟動,謝翎摺扇一翻,摘了面具與鬥篷:“我那縷在山谷裡飛半天的分魂看到了幾處地方,破壞後估計能削減此地的陣法。”
沈辭秋眼神明明滅滅,握著劍柄,翻騰的情緒竟是成功往下壓了壓,勉強回話:“嗯,我也看到幾塊石頭,只要……”
忽的,山谷中的空氣彷彿無聲震蕩,連天的細雨宛若被無形的手撕開,方才還陰雲密佈的天氣瞬間變為豔陽天,山谷的大陣就這麼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