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看豎看,這買賣都是他賺了,用了地階的護魂珠,謝翎卻只需要給他畫個畫,再沒有比這更劃算的交易。
但是……沈辭秋沒動:“換一個,這並不等價。”
“沒關系,我法寶多,不覺吃虧。”謝翎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盯著他,“我就要這個,阿辭不會言而無信吧?”
沈辭秋盯著那脂粉,肩膀緊繃,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抗拒,若非要畫彩畫不是不行,他自己來都可以,但謝翎捏著筆不放,要的就是他來動手,否則也不會堅持這個報酬。
沈辭秋抿緊唇線,無言在原地僵持半晌,在謝翎的注視中,沈辭秋緩緩呼吸,走上前,在妝奩旁的椅子上坐下了。
“……你來。”沈辭秋道。
謝翎愉悅地將筆一轉,筆尖在空中劃出個圓滿的圈,他傾身,認認真真端詳著沈辭秋的臉。
沈辭秋垂眸,神情不動,任由謝翎檢視,只是擱在膝上的手指不覺按地有點用力。
謝翎挑顏色的時候就專門設想過,他拿其中一支筆,先蘸了點常見的紅霞胭色,放輕了聲音:“把眼睛閉上吧。”
沈辭秋安靜地闔上雙眼,肩膀依然繃得很緊。
謝翎抬筆,手很穩,從沈辭秋的眼瞼一筆畫到眼尾,拉出道漂亮的胭脂色。
無論是先前受冰火雙生珠的影響,還是昨夜醉酒,只要見識過沈辭秋眼尾的紅,就一見難忘,今日將豔麗的色彩當真點綴其上,謝翎心口跟著畫筆一樣被勾了一道。
——果然好看。
不過沈辭秋這張玉質天然的臉,怎麼樣都好看,不是他手巧,而是美人本就如畫,明月無雙。
為這一雙漂亮的眼睛描了紅,謝翎又在他額頭畫了個火紅的鳥影,沒有夾帶私心啊,就是覺得鳳凰的鳥影好看而已,謝七殿下如是說。
用了紅,他又換只筆點了銀色,在眼下輕輕點過,宛若紅梅細雪,瑩瑩微光。
沈辭秋清冷的氣質在平日裡總會蓋過他五官的濃豔,因此許多人雖然為他的姿容驚為天人,但第一印象總是雪,而不是什麼瑰麗無雙,但被謝翎描摹後,白雪下的棠華驟然盛放,明豔不可方物,玉骨生香。
謝翎提著的筆驟然停下。
……突然有點後悔給他上妝了。
漂亮成這樣,出門也太便宜所有能看見沈辭秋的人了。
他筆半天沒再落下,沈辭秋抿著唇,試探著緩緩睜眼:“好了?”
烏黑的眼睫一顫,豔麗的妝容中點上了琉璃色的眼,謝翎回魂,喉頭動了動,擱下筆:“嗯,好了。”
沈辭秋偏頭,就能看見鏡中自己的模樣,他對自己的皮囊沒什麼觸動,只是在看清額心那展翅的鳥兒時,眼神劃過抹難言的神色,轉瞬即逝。
謝翎換了筆,又給自己也描了描,他挑了紅和金,圖案點得更張揚,浮火鎏金,像躍動的火焰紋路,順著鋒利英俊的骨相一氣呵成,佔了半張面頰,畫完擱下筆,往鏡子中簡略一瞧,很滿意自己的傑作。
沈辭秋看著謝翎更為張揚的面孔,目光停留的時間比看自己更長,在謝翎轉身時,狀若無事收回了視線。
二人帶著彩畫踏出了門,謝翎今日給黑鷹放了假,讓他不必跟著,黑鷹無事可幹,也不愛湊熱鬧,於是就在屋子裡修煉,等候殿下隨時傳喚。
客棧的一樓堂裡就坐了不少歇腳的人,不經意間抬頭一看,方才還熱鬧的說話聲驟停,頓時呆了滿堂。
兩位風華正茂的少年並肩站在一塊兒,一位紅衣華服,意氣風發,俊美無儔;另一位更是不得了,月袍銀衣,皎若明珠濯濯,皓質呈露,瑰姿豔逸。
似是天上仙,翩然入人間。
仙人朝他們投來了視線。
頓時驚起抽氣聲一片。
沈辭秋見眾人臉上確實都繪著彩畫,他的圖案都不算誇張,只是所有人都這麼呆呆盯著他們,也太惹眼了。
謝翎用摺扇敲了敲腦門,輕嘆一聲。
算了,反正沈辭秋本來就很起眼,也不差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