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翎坐在床邊,視線描摹過沈辭秋的眉眼,瞧了好一會兒,也不知他想了些什麼,在燭火越發昏暗時,謝翎才終於移開了視線。
他坐回桌邊,一個人喝完了剩下的半壇酒,這次喝得很慢,等酒水見底時,燭火已然完全熄滅,窗外,天邊露出了魚肚白。
謝翎喝完最後一口。
天亮之後,沈辭秋的醉意就會消失,又會變回原來那個掩在面具下的孤魂。
可無論是三年的水鏡,還是昨夜的一場醉,都是他們二人真真實實度過的時間。
真和假,誰說了算?
謝翎放下手中酒杯,偏頭往床榻邊瞧了一眼。
酒杯落在桌面的聲音很篤定:
——自然是他們自己說了算。
沈辭秋睜眼時,天已大亮,他低低吟了一聲,按了按額頭,慢慢坐起。
……原來這就是醉。
一種介於清醒和混沌之間的感受,明明覺得意識仍存,但手腳莫名不太聽自己使喚,做出的事也很匪夷所思。
沈辭秋昨晚並沒有醉到人事不知,因此坐在床頭緩了一緩,完全清醒時,就想起了夜裡發生的事。
記憶隔著一層暖黃的光和薄薄的霧,令人暈眩,難以完全辨清。
沈辭秋手指蜷了蜷。
……他都幹了些什麼事。
把人拽起來說莫名其妙的話,問他要糖,還任人抱到床邊……
沈辭秋深呼吸。
醉酒誤人。
還好他沒說出什麼絕不能講的話,而謝翎也沒有趁他喝醉套他的秘密。
他讓自己醉這麼一回,卻真不是什麼陰謀詭計。
沈辭秋眼神帶著醉後的餘韻,恍惚了一瞬。
如果說先前在玉仙宗裡一塊糖可能是謝翎順手一鬨,未必多用心,那麼昨晚整整一場,可就不是“順手”就解釋得通的了。
此時沈辭秋非常清醒,但他仍忍不住想起昨晚醉時說的那句:他是不是不該選謝翎。
謝翎對他來說,其實很危險。
沈辭秋眼神暗暗變過幾回,他放下手,起身下床,謝翎此刻並不在屋中,桌上的東西還沒收拾,沈辭秋目光掃過那碗酥酪時,頓了頓——
盛放酥酪的碗裡空了。
可他清楚記得,自己昨晚只嘗了一口。
其餘的食物殘渣都還沒收拾,唯獨酥酪消失,謝翎難不成……吃掉了?
謝翎那種金尊玉貴養出來的皇子,要什麼樣的關系,他才會毫無芥蒂去吃另一個人剩下的殘羹?
沈辭秋慢慢攥緊了手。
門板這時候被敲響了,沈辭秋下意識抬頭,就聽到門外傳來慕子晨的聲音:“師兄,你在嗎?”
……不是謝翎。
也是,謝翎進屋有鑰匙,怎麼會敲門,他在想什麼。
沈辭秋收斂好所有神色,回到眾人熟悉的清冷模樣,走到門邊,拉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