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夢醒,命給你
登基後的這半年,是沈辭秋過得最安寧的日子。
壓在身上的大山盡數不見,世上再無人敢欺他,沒人還記得當年什麼柔弱的七皇子,只有聖明的皇帝,朝中昇平,河清海晏,百姓安居無大事擾心。
至於正事之外,謝翎時不時就會來宮裡找他,陪他說會兒話,或者帶了什麼小玩意兒,有時候幹脆就在偏殿歇下,反正沈辭秋後宮無人,殿宇隨便住。
安寧得……就像一場夢。
直到沈辭秋和謝翎有一天,驀然雙雙倒下,朝野皆驚!
沈辭秋中了毒,大夫們束手無策,而謝翎患了怪病,連續高熱不斷,反複發作,還沒燒成傻子,也是一大奇跡。
他們出事的第五天,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從宮內悄悄駛出,停在了侯府門前。
車簾一挑,白玉的面孔露出風華,不是沈辭秋又是誰?
他今日沒穿什麼帝王家的華服,僅一身銀杉,玉帶束腰,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幾日中毒太磋磨人,身形比平日還消瘦一圈,腰帶愈發收緊,面色蒼白,外人見了,哪能猜他是殺伐果決的帝王,肯定只當哪家弱柳扶風的美人。
沈辭秋進了侯府,府中的人正在給謝翎侍藥。
謝翎燒得面頰微紅,但唇色寡淡,靠在床頭,手上沒什麼力氣,自己端碗能撒半碗,所以是小廝在喂。
沈辭秋踏入房中時,正好聽到謝翎有氣無力道:“不喝了,拿走。”
小廝著急:“侯爺,病了怎麼能不吃藥呢?”
謝翎輪廓鋒利,眉骨和鼻樑都很高,他微微垂頭,在眼窩處投下一片陰影,低笑兩聲:“除了讓我白白吃了好幾天的苦,你們看有用嗎?”
小廝看他虛弱的樣子也難過:“侯爺……”
“朕來。”
如清泉泠泠的嗓音讓謝翎驟然抬頭,小廝轉身一見,嚇了一跳,匆忙要行禮:“陛、陛下!”
沈辭秋輕聲:“你們都下去。”
侯府侍從和跟著沈辭秋來的宮人都忙不疊退下,沈辭秋在謝翎的注視中一步步走到床榻邊坐下,端起了藥碗。
隔著瓷碗,藥液的溫度適中,沈辭秋舀起一勺,遞到謝翎唇邊。
謝翎沒有張口,他就這麼一瞬不瞬瞧著沈辭秋。
……瘦了,他想,拿著湯匙的手又細又弱,沈辭秋身上剩的力氣,怕是沒比他好到哪兒去。
隔著一碗藥,銀冠素衫清瘦雋影的沈辭秋和狼狽無力的謝翎就這麼靜靜對望。
沈辭秋沒有收回手,在他那本也沒多少勁的手撐不住顫抖以前,謝翎慢慢張口,含住了湯匙。
二人無言,一個慢慢喂,一個慢慢喝,就這麼把一碗藥喂完了。
沈辭秋放下瓷碗,易碎的瓷器在木盤上敲響,好半晌,屋中也沒有一句話。
直到沈辭秋從袖中拿出一本書。
謝翎看到那本書,閉了閉眼。
“我去書閣幾回,記得清楚,原本沒有這本。”沈辭秋不疾不徐,“但昨天它突然出現了。”
私下只有兩人時,沈辭秋不在謝翎面前稱“朕”。
“依書上記載,我倆應當都中了一種咒,我推算出了位置,屬下回報,那裡確實有畫著看不懂的圖,應該稱為陣?”
沈辭秋翻開書頁,沒有看謝翎,邊翻,邊說著書上的內容:“要解開,得用活人的命祭祀。”
謝翎發著燒,一碗藥下去,嗓子依舊又疼又啞:“我猜,你應該讓人在那裡斬了死囚,試過了?”
沈辭秋點頭。
判了斬立決的死囚,只是改了個行刑位置,不算濫殺無辜,謝翎目光一點點描摹著沈辭秋清瘦的身影,像是要把什麼難得的時光與影子刻在眼裡。
“但是咒沒解。”謝翎說。
沈辭秋闔上書,看向窗外,院中花正好,但今日陰雲密佈,似乎有雨將落未落,因此把花也染上層層鬱色,壓彎了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