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溱觀笑了,一個木頭似的男人,隨口一句歡喜就甜入人心。
她這才知道,都市規劃竟是娘教他的,除此之外,娘教他的本事可多了,經營管理、發展組織、知人善用等等,他說她娘比太傅更厲害。
“我娘怎就沒教我那些?”她不解地問道。
“許是你沒興趣。”
陸溱觀噗哧笑出聲,是啊,那時娘和賀關一開始聊,她就睡得不省人事,對她而言,那是天底下最好的催眠曲。
“你離開後,我哭得很慘,娘為了讓我轉移心思,開始教我醫術,娘說我比爹更有天分,爹不服氣,坐下來和娘辯論醫理,一談就是兩、三個時辰,我才曉得孃的醫術比爹更好,可惜受限於身子羸弱。”
這點,賀關同意。
“你怎會經常到我家?”陸溱觀又問。
“因為陸嬸嬸見識不凡。”更因為那個老掛在他背上、窩在他懷裡的小女娃兒。
他在陸家感受到親情溫暖,感受被看重的自信,感受幸福快樂的滋味,從此便戀上愛上,一天不出現,便難受得緊。
“後來你為什麼離開京城?”
賀關回道:“奪嫡之爭越盛,沒有實力就無法保護親人。”
“那些年,對你很重要嗎?”
賀關點頭,他的運氣很好,拜在師父趙震邦門下,趙震邦曾是父皇重用的武將,曾為朝廷保住半壁江山,可後來得罪文官,一怒之下,掛冠求去。
皇兄為他訪得趙震邦下落,他千裡迢迢找到他,軟磨硬泡終於得到趙震邦的首肯,傳授他一身武藝與兵法。
“沒有那些年,我無法助皇兄上位。”
“那些年對我也很重要,我勤學孃的醫術,我在師公的手底下學了幾年功夫,雖不能學以致用,但是很有成就。我曾問過我娘,‘女子不能拋頭露面,若不能行醫,為何要浪費力氣?’”
“力氣不會白白浪費。”賀關接話。
“我娘也是這樣說的,她說流下汗水必會收獲,她說即使親如父母也無法保我一世順遂,在最艱困的時候,可以助我一臂之力的,不是銀錢、不是丈夫,而是自己的本事。”他沉默片刻,道:“沒有陸嬸嬸的醫術,沒有阿璃。”
陸溱觀垂下眼簾,是啊,為了保住阿璃,爹死母歿,她在世間隅隅獨行……
“對不起。”賀關不捨地道。
抬眸,四目相對間,她突然笑出聲,覺得自己好幼稚,她怎麼就怨上他了?還怨得理直氣壯?她如此是非不分,真是可惜了爹孃給她的腦袋。
“身為皇子不是你的錯。”她終於肯自己說出公道話。
“沒保護好陸叔、陸嬸是我的錯。”
“你是人、不是神。”陸溱觀苦笑,這麼簡單的道理,非得直到今天、直到曉得他是糖果哥哥,她才願意深思,人的偏見與主觀真是可怕。
“沒有人應該為誰遭禍。”這份罪惡感,他始終背負著。
“那就補償吧,對我好,也對水水好,但……”她揚眉,臉上多了一抹俏皮。
“但是?”賀關問。
“不可以再用糖果。”
賀關笑,陸溱觀也笑,水水再吃下去,就算阿璃手有縛雞之力,怕也抱不動。
季方從外面進來,將一封信呈到賀關面前。
賀關開啟看過後,把信遞給陸溱觀看。
“錢知府?”
“非好官。”賀關道。
兩句對話,季方失笑,這算什麼解釋,姑娘聽得懂才怪,他連忙上前補充道:“姑娘,那天魏旻回來說了錢知府想強留姑娘一事。”
“所以……”
“錢知府本要進京述職,爺令人蒐集錢知府任上貪贓枉法的罪證,快馬加鞭送進京城,這下子等在他前面的,不是殺頭大罪就是牢獄之災。”
季方這麼一解釋,她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