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內傷引起的？”王冰忍不住問道。
馮昊搖了搖頭，眼神有些暗淡，深深的嘆了口氣，緩緩說道：“也許是以前壞事做得太多，得了報應吧！”
聽到這話，秋宇眼中露出濃濃的不解。剛才的一番交流，讓他已經明白，馮昊雖然殺了不少人，但他卻認為這些人都是死有餘辜，根本不會認為這是壞事。現在，他居然說自己做了壞事，那就一定是另有隱情。
“為什麼這麼說？”秋宇也忍不住問道。
馮昊呆呆的看著前方，眼神空洞，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已時日無多，有些事，還是告訴你吧！過了今天，我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那個機會。”他那雙血紅的眼睛在兩人身上掃了一圈，又呆呆的看著前方，說道：“當年畢業之後，大家各奔東西。滄州極其缺乏刑事技術人員，我回去以後，直接就進了刑警隊。”
“你也知道，當年咱們幾兄弟之中，只有我來自農村，家庭貧困，連上學的費用都是父母東拼西湊借來的。其實，一開始我選擇的是軍校，因為那裡不但不用交學費，連吃飯睡覺都不用花錢，還能領到補貼。可惜，自己沒那個本事，只考上了警校。不過還好，警校也不用花太多的錢，每個月還能領幾十塊的補貼。每次去食堂打飯，我幾乎很少吃肉，因為我必須計劃好自己的每一筆花銷，否則，極有可能到了月底就得餓肚子。雖然省吃儉用，但沒錢吃飯的時候好像也還是不少。每當遇到那種時候，我都不好意思說出來，你卻總能看出我的窘迫，還找出各種藉口，帶著我去食堂開小灶。我知道，你是不想傷我的自尊。說起這些，我特別感激你，不但沒有絲毫看不起我，還把我這麼一個窮小子當兄弟。”說完這話，馮昊忍不住深深的看了秋宇一眼，眼神有些複雜。
王冰坐在一邊，安靜的聽著這些往事，忍不住看了看秋宇，眼中露出濃濃的敬佩，眼底還有一絲莫名的東西一閃而過。
秋宇笑了笑，說道：“那些陳年舊事還提他幹嘛！誰都有困難的時候，有什麼奇怪。再說，兄弟之間，又何必拿這些身外之物來衡量和比較。”
馮昊眼中閃過一絲感激，點了點頭，說道：“話雖如此，但我知道，當時你的家庭條件是比我好一些，但卻也還算不上大富人家。同學之中，家境優越的比比皆是，能如此接濟我的只有你一個。”他長嘆了口氣，又道：“你說的沒錯，很多東西是不能用物質和金錢來衡量的，但透過這些，卻足以看出一個人的品質。”
聽到這話，秋宇和王冰都用力的點了點頭。
馮昊微微一笑，又繼續說道：“一開始，我也是拼命的工作，兢兢業業，根本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因為，我想出人頭地，我想拼命掙錢，我想盡快還清父母為了供我上學而欠下的債。可惜，作為一個警察，當時的收入實在是太微薄了。憑藉著那每月幾百塊錢的工資，要還債，要交房租，要接濟正在上大學的妹妹，總感到無論我怎麼努力，無論我怎麼省吃儉用，錢就像永遠也不夠花一樣。過了兩年，淑嫻畢業回來了，他的家庭條件也不是太好，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我們卻窮得連房子都買不起。”
“她本就是個物質的女人，因此才離開了你，跑到靖城來跟了楊睿，是吧！”聽到這個女人的名字，王冰心裡很不舒服，忍不住插嘴說道。
馮昊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才搖了搖頭，說道：“外面很多人都這樣說，但淑嫻根本不是這樣的女人。她之所以離開我，是我自己造成的，不怪她，只怪我自己沒有珍惜。”說完這話，他居然低下了頭，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
秋宇和王冰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過了好一會兒，馮昊長嘆了口氣，才又繼續說道：“我們滄州地處邊境，在刑警隊呆的時間長了，自然而然就接觸到了一些邊境的黑暗面。在金錢的引誘下，最終，我還是沒能抗得住誘惑，踏出了那一步。”他一臉的懊悔，又繼續說道：“賭博在國內違法，但在境外卻不但不違法，反而還極受歡迎。那個時候，居民進出境管理得極其的嚴格，一般人就算再有錢，沒點手段也根本不可能跑到境外去。國內很多有錢人想到境外豪賭，卻又苦於沒有門路，更沒法隨便出境。我最終還是沒有放棄這個發財的機會，在幾個同事和朋友的邀約下，跟著他們做起了這種無本的買賣。我們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又打通了不少關系，將這事暗暗控制在了手中。任何人，只要繳納高昂的手續費，不管什麼時候想要過去都行。之後，我們又與境外的賭場聯手，專送那些賭客過去豪賭。
“大家都說十賭九輸，在我看來，卻只有十賭十輸。我見到的那些賭客，或許偶爾會贏上一些，但從長久來看，根本沒有任何一個人是贏過錢的。他們都不知道，真正的贏家，只有那些坐莊的賭場。每當這些賭客輸了錢，我們就能從賭場拿到高額的提成，少則上千，多則上萬。我直到現在都還記得，剛開始戰戰兢兢的做了一個月，我賬戶上的存款就已經接近了六位數，這簡直是之前連想都不敢想的事。後來，我錢越賺越多，也越來越膨脹，有事沒事就帶著一幫朋友在外花天酒地，連家都很少回去。”
“那個時候，工作對於我來說已經成為了雞肋，要不是生意上需要這個警察的身份，那點微薄的工資簡直連我吃頓飯都不夠。”馮昊眼中露出深深的悔恨，又繼續說道：“淑嫻是個很好的女人，見我變得越來越離譜，不斷的好言相勸。可惜，我早已迷失了自己，不但夜不歸宿，在外面亂搞女人，甚至有時候還藉著酒勁打她。我們並沒有正式結婚，時間一久，淑嫻實在忍受不了，便有了離開我的想法。剛好瘋鬼來過滄州幾次，兩人因此才有了聯系。又過了半年，淑嫻便離開了我，獨自去到了靖城。”
秋宇和王冰眼中露出一絲惋惜，卻一直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俗話說得好，久走夜路必遇鬼。雖然我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那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還是讓我有些難以接受。我們做的事牽連到了不少人，為了顧全大局，領導給了我兩條路，要麼閉上自己的嘴，主動辭職。要麼等著被紀委和檢察院調查，如此一來，極有可能難逃牢獄之災。毫無疑問，我選擇了前者。淑嫻離開我的時候，剛好也是我們出事的時候，因此，很多人都認為她是個非常物質的女人，關鍵時候就扔下我跑了。但實際上，這一切都與她無關，是我沒有珍惜，都是我的錯。”
“怪不得你和楊睿再也沒有聯系。”秋宇忍不住說道。
馮昊一臉的苦澀，又繼續說道：“淑嫻離開我以後，我曾經去找過她，希望她能迴心轉意。也就是那時我才知道，原來瘋鬼在學校的時候就很喜歡淑嫻，被我捷足先登之後，才將這份感情深埋進了心裡。畢業之後那幾年，他到過滄州幾次，有時候我忙著做事，都是淑嫻陪著他。那個時候，正好也是我最膨脹的時候，淑嫻應該是跟他訴了不少苦，兩人才漸漸越走越近的。瘋鬼對她非常好，得知她倆已經走到了一起，我心裡確實難過，但卻並沒有任何的怨恨。之所以再也沒有和瘋鬼聯系，是因為沒臉見他，更不想打擾他們的生活。過了幾年，我悄悄來到了靖城，發現淑嫻居然並沒有嫁給瘋鬼，而是與另一個人結了婚，心裡很不痛快，才又悄悄聯絡上了她。”
“啊！”聽到這話，秋宇和王冰都大吃了一驚。
馮昊苦笑了笑，說道：“這事還得從我小妹出事之後說起。”他呆呆的看著前方，眼中露出濃濃的痛苦，過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我離開警隊之前，已經靠著那種骯髒的生意賺了上百萬，可惜，大半都被我揮霍了。之前欠的債早已還清，雖然沒了工作，但至少我還吃穿不愁。我買了房，又買了車，打算做點正事，卻一時半會兒又找不到合適的事情來做。正在這個時候，我小妹大學畢業回來了，還順利的進了一家在我們滄州很不錯的企業。”
“我小妹長得很漂亮，為人又很好，追她的人很多。小妹喜歡上了一個跟他同在一個企業的小夥子，雖然那人家境很一般，但卻很是上進。見他對我小妹也是極好，我也希望他們能好好的在一起生活，不要步我的後塵。可惜，好景不長，兩年後，就在她和男朋友即將準備結婚的時候，她倆同時失蹤了。失蹤前，她告訴我，要跟朋友到明城玩幾天，順便買一些結婚用的東西。誰知道，這一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說完這話，馮昊眼中已經隱含著淚水，再也說不出話來。
秋宇和王冰也是心情沉重，互相看了看，卻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