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覺得索林說的很有道理。狄斯恐慌,她害怕再失去索林和小夥子們。
夜深了,狄斯迷迷糊糊地就這麼和衣躺在父親的房間裡睡著了。小畫眉見她呼吸平緩,便鑽到她的手掌下面,把自己縮成一團,也閉眼睡下。
“感受到的愛意越強烈,曾擁有的感覺就越深刻……”索林以前的憂鬱發言還歷歷在目。狄斯在睡夢中熟練地接上,“就越難以割捨。”
“舍棄一切並孤注一擲的感覺還不錯。好像少一些疲憊感。”
“咣當”一聲,狄斯被隔壁的噪音吵醒。畫眉鳥被驚動,撲動翅膀飛了出去。
她彷彿只是剛剛合上眼睛。這會兒就已經是翌日清晨了。
狄斯走到索林的書房。新來的保潔工正猶豫要不要把跟著玻璃罐被灑出來的紙團掃掉,被她連忙制止。“那不是廢紙,”狄斯走進去,“把它們放回原位就好。”
等她梳洗完畢,又給畫眉補了吃食,再經過索林的房間,保潔工已經把一切恢複原樣,並早早離開了。房屋內空空蕩蕩。
爺爺寵她,因為狄斯有奶奶的風範;父親寬容她,因為狄斯是唯一的女兒;弗雷林惦念她,因為狄斯和他玩得合拍;小金專注於她,因為狄斯填補他缺失的關注;索林扶持她,因為狄斯是他重要的家人;菲力和奇力信任她,因為狄斯支撐起他們的童年和天空。狄斯只看到自己有奶奶的風範、千金的身份、有趣的靈魂、同理心和體貼……而索林讓她知道,她也曾擁有索爾、索恩、弗雷林、小金……現在她只剩下身為妹妹的靠譜和身為母親的剛強,她只剩下索林和菲力、奇力。
我這一生,只是想做一點能有所改變的事情。
狄斯突然有些好奇,索林託她從夏爾帶回來的這個“漂流罐”裡到底裝了些什麼。她記得索林說那些紙團都是他的思想廢料,一些所謂的“垃圾話”。話說那罐子好像是遠徵前沒幾天的時候索林才拿到手的,怎麼已經裝了小半罐。
索林好像沒說這些紙條她不能看,狄斯思忖著。於是她拉開椅子,坐到桌邊,隨手從罐中取出一張,揉開後,讀了起來。
“沒有間諜,也沒有戴因。”
那看起來是索林在準備遠徵行動期間記錄的牢騷。狄斯發現,這場行動原來從一開始就沒有索林向她表述過的那麼順利。她把紙條放在一邊,探身又取出一團。
“巴林說歐因是站在菲力這一邊的。但我看他怎麼像是來盯著我們的呢?那群沒事兒幹的又開始懷疑我的精神問題了嗎?我好得很,至少不像他們疑神疑鬼。”
狄斯忍不住替歐因說句公道話:“人家確實是因為支援你傳位菲力,才特意過來作見證人的。”
“甘道夫實在不像是個靠譜的搭檔啊。我都不想吐槽他,不然話太密了,這小紙片也寫不下。愁死我了,他人哪去了,到底行不行啊?”
狄斯想了想,好像聽誰說過索林不疑神疑鬼來著。她對著鋪滿整張桌子的各種紙條,茫然地回想了一陣子,沒什麼思路,遂作罷。
“巴金斯先生說霍位元人安土重遷,長途旅行都要三思而動。哦,他們主要為了找些靈驗的廟宇許願才會踏上旅程。巴金斯先生說,許願要正經,萬一能實現呢。我覺得很有道理,這事兒不該馬虎。我想好要許什麼願了。一願家人健康,二願遠徵成功,三願馬哈爾予我來生。”
狄斯失笑,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願望,索林根本就不夠嚴謹。一願家人健康,那快樂幸福呢?她才不要一個人孤苦伶仃到老呢。二願遠徵成功,那平安歸來呢?這才是最重要的好吧。三願馬哈爾予他來生。人活得好好的,想什麼來不來生的。還有,巴金斯先生是誰來著,那個夏爾人嗎?狄斯突然發覺:“這個人在紙條裡出現的頻率是不是太高了?”她探身在桌面上歸類翻找。
“剛才的第三條太歧義了,我得補充說明一下。我只是覺得我和巴金斯先生的人設簡直生反了,他才是意志堅定、願意做大英雄的那個,我反而更喜歡田園牧歌的平淡日子。所以要是有來生,也許我跟他換一換。如果他走上這樣的道路也覺得累,我想我知道怎麼寬慰他。不過得有個東西能把我框在他身邊。當然巴金斯先生是很有魅力啦,我是說,得想個辦法別讓習慣了安逸的我早早就掛掉。”
狄斯發現比爾博·巴金斯的名字並沒有出現多次。但是有關夏爾的方方面面都吸引著索林的極大興趣。這倒是令人嘖嘖驚奇。因為盡管小金生前表示過他們可以去夏爾找他,但只有索爾和索林沒有踏足過那個地方。前者是因為嫌棄,後者是對旅行這種娛樂活動不感興趣。
索林在他的“垃圾話”裡看起來好像不是不感興趣的樣子哦。狄斯心領神會地笑了。她估計玻璃罐倒了之後,這些紙團也亂了。便將它們按照時間重新排好順序,再一一揉成團,放回罐子裡。
“我這一生,只是想做一點能有所改變的事情。”
狄斯似乎理解了索林所謂的改變是什麼。
小時候我還挺喜歡他們的。
我喜歡夏爾,那有美妙的音樂。
我想要一個沒有陰霾、無需沉重呼吸的明天。
我想要來生。
“索林現在剩下什麼了呢?狄斯對著窗。那外面陽光明媚,但遠處的積雨雲蓄勢待發。她微微愣神,“他還有機會擁有新的人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