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妳怪我，從我當年堅持要妳回國時，妳就在怪我了。”蔣碧垂下眼，“可是妳一直都很聽話，知道我們離婚後妳也什麼都沒問，就這麼和我生活。即便後來知道緣由，妳也沒有選擇拋下我，而是用著最平常的心態與我過日子。”
蔣碧的語調開始哽咽，卻還是堅持說完。
“妳還小的時候，我總和妳爸說，也不知道妳這個性出去外面會不會吃不了苦。可能受了一點委屈就得回來和妳爸哭訴，談了戀愛若是遇到不好的人會不會不敢和我們說，就在外面偷偷的哭？”蔣碧笑了一聲，“誰知道妳卻是我們一家最勇敢的人。”
唐佶甯睜著紅了的眼眶，聳肩道：“我也很意外。”
蔣碧說：“我確實太自私了，各方面都是，我無從辯解。”她自嘲，“試圖讓妳遠離這些曾讓我感到痛苦萬分的事，我以為這麼做是保護妳，卻沒想到我從頭到尾只想到我自己。”
她擔心孤老終生，害怕直到死都只有自己一個人。
“當初和妳爸離婚，就是為了別互相耽誤。我以為我能藉此贖罪，卻沒想到在無形中給了妳這麼多壓力。”蔣碧低頭，“媽媽真的對不起妳??”
唐佶甯上前拉住她的手，阻止她再彎下去的腰。“媽，我根本就不怪妳。”
蔣碧落淚。
“我知道一段感情得來不易，妳和爸是這樣，我和關域也是如此。”她說，“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自己的想法。很多事也並不是非黑即白。既然如此，妳的人生就更不是我能批判的。”
“無論妳選擇什麼樣的路，只要沒有人身安全的疑慮，身為家人的我都應該給予支援。”她抽了衛生紙給蔣碧擦淚，“妳已經為了妳做的錯事負責，剩下的日子該為自己想一想。”
蔣碧扶著額，緩緩閉上眼後點了頭。唐佶甯笑她一把年紀了還哭哭啼啼，用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淚的同時，自己也掉了眼淚。
唐宗霖和關域在庭院抽著菸。唐佶甯推門出來時，兩人的對話也告一段落，同時回頭看她。
唐宗霖熄了菸，“我進去看看妳媽。”
唐佶甯點頭。待唐宗霖進去後，她偎著門框，挑眉問著眼前的男人，“我爸和你說什麼了？”
關域彎唇，將未抽幾口的菸扔進垃圾桶。“這是我和伯父的秘密。”
“小氣。”唐佶甯朝他皺了鼻。
她轉身要進門時，身後的人拉住她的手腕。“陪我走走。”
聽到這話，唐佶甯立刻上前，抬手碰了碰他略涼的臉頰。“是不是不舒服了？”
關域用臉頰回蹭她的手一下，“沒事。”他說，“給妳爸媽一點空間。”
唐佶甯收回被男人蹭完莫名發燙的手指，背在身後，打趣道：“還沒進門就開始巴結他們老人家。”
關域不置可否，伸手去牽她藏在背後的手。
兩人並肩走在人行道上，情景熟悉的像是回到高中時期，他們三人一起上下學的日子。街景不同了，他們也早就畢業多年，從坦蕩無畏的青春期成了各藏心事的大人，唯獨不變的似乎是那顆赤誠的真心。
屹立不搖，至死不變。
月光零落，巷弄昏暗，微留幾盞古舊的路燈。唐佶甯擔心太黑關域會感到不適，她提議，“我們換另一條路走。”
關域搖頭，“就這一條。”
唐佶甯不明白他的堅持，但還是緊緊牽著他的手。“不舒服要說。”
“好。”
兩人重新邁開步伐，齊步同行，踏過碎石，略過殘夜。亮光熹微，唐佶甯僅能勉強描摹男人的側臉，斑駁的光影落在他薄薄的眼皮和挺立的鼻樑。
他與年少並無太大的差異，寡言內斂，內在包裹著一層堅硬的殼。他就像只是翻了一回代表十年的篇章就來到她面前，看似輕易，他們卻也花了十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