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檢察官的目光都一下子落在?她身上。
“我父母曾經希望我不要去唸高中了,”霍婷說,“那個年代還沒現在?這麼重視子女?教育。可我很想繼續念書,然後當時……”
霍婷轉過身,看著秦深:“就有一個在?我們那支教的年輕男人——跟現在?的秦檢察官差不多年紀,好像連氣?質都差不多的,去了我家裡好幾?次,勸我爸媽支援我。我弟弟也求我爸媽讓他姐姐繼續念書,我父母終於同?意了,我一步步走到今天。所以?我一直很感謝他,也很感謝你們。”
這是真?的。
秦深輕輕避開?目光,竟然不敢看她。
大概因為藍天、白雲、雪山、湖泊、松柏、桃花,那濃墨重彩的顏色,攪得人心也濃墨重彩了起來。
霍婷蹲在?湖邊,手指伸進?冰涼的水小心撈起幾?朵桃花,看了會兒,又?輕輕地將?它們都放置回去:“原來是長這個樣子。”
花瓣粉白,花蕊吐絲,淡淡金色置於頂端。
她的頭?發光滑黑亮,此時從她耳後掉落下來,桑蠶絲的窗簾似的,隱隱遮住她的臉。
樹下還有一截桃枝。
樹枝好像剛落下來,上頭?還有幾?朵桃花,霍婷彎下腰撿起來,打算插在?花瓶裡面。
拉巴頓珠問:“插花瓶裡真?的能活?”
“能啊。”霍婷說,“加營養劑,換換水,應該是可以?活的吧,我猜。”
拉巴頓珠說:“神奇。”
正好走到旁邊桃樹之下,地上又?有一截桃枝。
霍婷撿起桃枝把上面土吹幹淨了,掰掉下面多餘部分,將?剩下的那截花枝遞給身邊的拉巴頓珠:“要試試嗎?可以?放在?辦公桌上,我車裡有營養劑。”
拉巴頓珠卻搖搖頭?:“算了。”
“好吧。”問了一個人,自然不好忽略另一個人,霍婷又?問秦深,“秦檢呢?要試試嗎?否則花馬上就死得透透的。”
秦深略略垂下眸子,靜靜盯著桃枝,半晌之後竟莫名地接過來了,說:“我試試。謝謝。”
“好。”霍婷交代他,“營養劑回車上我給你幾?袋。”
秦深又?說:“謝謝。”
“這有什麼好‘謝謝’的,秦檢如果喜歡花哪天我們送束好的。”霍婷回答他。
“不麻煩。”秦深拒絕她,“我沒收過別人東西。”
“送一束花算什麼啊。”霍婷習慣拉拉關系,“我們兩個算有緣了,國道上見過一次,今天又?見了一次。而且吧,我長大後總希望自己能給當初跑到我家勸我父母的那個哥哥送點什麼感謝一下,可別說他名字,我連他長相都忘幹淨了。秦檢察官是我後來認識的第一個這樣的人,老百姓送一束花感謝一下怎麼了。”
秦深再次拒絕她:“真?的不麻煩。”
可莫名地胸腔一燥。
回到車上,霍婷果然將?她那支插進?杯架的花瓶裡,秦深則一路拿著花兒,垂著眸子,看著手裡。
車開?進?了林芝市區,車速慢下來。
某一時刻有點兒熱,所以?霍婷脫了西裝。
她腰背挺直,白色襯衫紮在?西褲裡。作為一個銀行人,她永遠都穿白色襯衫,褲子也是繫到最上,透著嚴肅。
秦深發現她肩其?實很寬。
後排姑娘喊熱死了,於是霍婷開?了下窗。
沒想到外頭?風很大,兩邊車窗落下來後過堂風一吹,秦深手裡那支桃花一下就被吹落了幾?瓣,驀地飄到半空,從秦深的這一邊兒被吹到了霍婷的那一邊兒。
兩個人都看向它們。
霍婷躲了一下,其?中一瓣還是粘到霍婷一邊的肩膀上。
霍婷肩膀晃了一下,沒晃掉花瓣,看了一眼?身邊的秦深,沒再去管那片花瓣了,她微微地笑起來,繼續開?車。
白色襯衫的肩膀處落著一片粉紅花瓣,黑發柔柔地披在?後面。
秦深正好也看向她,注意到了她的笑,目光在?她肩膀的花瓣上停留了會兒,又?移開?眼?神。
可喉頭?輕輕滾動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