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後,已經威名赫赫的楊玉蘭,總是能夠想起上庸城城破之後的那些事兒,當時只是朔州軍火器營副將的他,可謂是參與了這件事兒最多的一個人。
上庸城破,就如同一柄尖刀刺入了韓青的心臟,那種屈辱無以復加。他不是王成軍都統那麼簡單了,他現在是剿匪元帥,節制十數萬大軍和雲州、朔州多地,國君給了他這麼多的兵力,這麼大的權利,但饒是如此自己還是把這件事兒辦成了這樣。
他是真有一種自縊而亡的衝動,但是最終他還是放棄了,自殺那就太難看了,自己前腳死掉,後腳就被人唾罵、鞭屍的,人活一世無非是為情為名為利,自己多年來一直是孑然一身,沒有什麼情可顧可念,他也不是什麼貪戀物質的人,所以也沒有什麼利可圖可貪,韓青最看重的恰恰就是名節而已。
自己若是能夠將上庸城收復,同時能夠徹底殲滅椒金山的匪賊的話,恐怕還能實現“將功贖罪”這一條,即使自己百年之後,這一點如果是達成了的話,自己應該還能保住名節,即使是死也能瞑目了,這是支撐著韓青堅持下來的唯一信念。
回到中軍帳之後,韓青下了幾道命令,第一即日起上報到新安城的摺子、文書,一律要透過剿匪行轅傳遞,第二上庸城破一事絕對不能外傳,第三就是安排人對各戰位進行巡查。
上庸城破的事情,只能是由他這個主帥彙報給國君,如果換成了其他任何人,估計都會添油加醋說一些有的沒的,到時候恐怕自己還沒來得及復仇就被調回新安城了,等自己到了新安城之後的下場,是可以預見的,作為此次新君欽命的剿匪主帥,在新君繼位後打的第一仗就出了這麼大的紕漏,等待自己的只能是死亡,以及身後滾滾而來的罵名。
韓青是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的,因此必須阻隔雲州、朔州兩地對外的訊息渠道,他知道這種做法不妥當也不會奏效,但是能多一天就是一天,也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有翻盤的可能。
安排完這三件事兒之後,韓青便坐在地圖之前,盯著地圖看了起來,除此之外便什麼都不做了。
無論是自己手下王城軍的遊擊將軍,還是雲州、朔州的將軍們都紛紛來到中軍大帳之中,一臉怒容的跪地請求出兵大戰匪賊,拿回上庸城,但是韓青似乎是沒聽到一般的,依然坐在地圖前盯著地圖,還不是拿著手中的筆在地圖上寫寫畫畫。
當朔州軍都統任連安來到大帳時候,剛剛挑起簾子要走進來的他就被嚇了一條,中軍大帳之中,跪了一地的將軍,他們都單膝跪地默默的不說話,而書案後的韓青正盯著面前的地圖沉默著不說話。
任連安便是一皺眉頭,想著上庸城城破的事情,便是一皺眉頭,上庸城破,這可是天大的事情啊,朝廷調集重兵只為圍剿椒金山的土匪,一勞永逸的解決掉莒國西部山區的土匪,這一次無論是兵力還是糧草供應等各方面,朝廷都下了大力氣,但饒是如此不但剿匪還沒開始行動,而且還出現了丟失城池的事情,甚至還是有著“固若金湯”之稱的上庸城。不管是眼前的這位剿匪元帥,還是自己這個朔州軍的都統,恐怕都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朔州軍火器營副將楊玉蘭是跪在佇列之中靠後位置的,他稍微偏了偏頭,便看見了自己的頂頭上司,於是趕忙小心翼翼的起了身,然後便拉著自己的頂頭上司走出了中軍帳。
“楊玉蘭,你將本都統拽出來幹什麼?”,任連安一皺眉頭低聲問道。
“都統。”,楊玉蘭朝任連安一拱手,然後說道,“之前末將曾受大帥所託,瞭解上庸城的事情,所以打算向都統彙報。”
一聽楊玉蘭打探過上庸城的事情,任連安便直接伸手抓住了楊玉蘭的臂彎,顯得很是激動,正常來說任連安這麼激動應該是抓著楊玉蘭的肩膀一頓搖晃,但是奈何楊玉蘭太高了啊,任連安倒是想把手放在他肩膀上,但是勾不到啊,“快說!”
“是。”,楊玉蘭一拱手,便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了。
聽到楊玉蘭的敘述,任連安是如墜冰窟、如墜火海、如墜地獄啊,上庸城不但是那土匪頭子攻破的,而且按照那土匪頭子的說法,椒金山的土匪們竟然還屠城了…
“你確定,宇文撼山屠城了?上庸城中那麼多人,難道就沒有反抗的麼?再說了,城中還有三萬大軍,怎麼可能任人宰割呢!”,不得不說,任連安有些激動,聲音都不由自主的拔高了許多。
“都統,問題就是在這裡,你現在去上庸城看看,城樓上站著的,那都是身穿著朔州軍軍服的軍士,周圍的軍士面對宇文撼山的時候畢恭畢敬,而且還能做到令行禁止。”,楊玉蘭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皺著眉頭說道,“如果不是真正臣服於宇文撼山,那麼為什麼會如此聽任他的擺佈?”
任連安倒吸了一口涼氣,“你的意思是說,恐怕是裡應外合是麼?上庸城的洪俊峰呢?還有平山府的府臺呢?”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楊玉蘭微微搖頭,“沒有見到二位大人的身影,恐怕…”
楊玉蘭並沒有把話說完,但是其中的含義任連安還是明白了,這兩人是上庸城的最高軍政長官,他們既然沒有出現在城樓,沒有同宇文撼山待在一起,那麼恐怕已經遭逢不測而為國捐軀了。
任連安長嘆了一聲,然後說道,“大帥有什麼安排?”
聽到任連安的話,楊玉蘭不由得朝身後的中軍大帳看了一眼,然後說道,“阻斷雲州、朔州的訊息渠道,嚴防訊息外穿,另外徹查各戰位。”
任連安一皺眉頭,他明白此時的韓青的想法,但是談何容易啊,別的不說,就說訊息不洩露這事兒恐怕就不大可能,“大帳裡的那些將軍呢?”
楊玉蘭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們是向大帥請戰的,希望能夠率部攻打上庸城。”
任連安看向不遠處的上庸城,此時陽光灑在上庸城的城牆之上,讓原本就頗為高大的上庸城顯得更加巍峨,“現在都是一根繩的螞蚱,一條船上的賊了,不過這上庸城易守難攻,拿下談何容易?更何況此時城中到底是什麼情況,我們都不知道。”
“那都統的意思是?”,楊玉蘭眨了眨眼睛問道。
“上報陛下,這事兒只能是由陛下定奪,軍人就是把腦袋掛在腰帶上討生活的,生生死死在疆土面前都不是問題,陛下要責罰便責罰,陛下要我們戴罪立功,我們就戴罪立功。”,任連安皺著眉頭說道,說著便緊走幾步,挑開簾子進了中軍大帳,然後穿過人群,到書案近前單膝跪地。
“千牛衛檢校將軍、朔州軍都統任連安參見剿匪元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