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仁和十一年的那個初秋,在果佔壁那個不知名的山坡之上,黃昏的微光照耀下,初次見面的貽清和陸靈兒就這樣相擁在一起,貽清帶著酸楚聽著懷中的陸靈兒放肆的哭嚎著,或許是因為很類似的經歷,貽清此時感覺自己同這位陸靈兒恰似“同是天涯淪落人”。
龐大的莒國、偌大的中土,會有多少類似的故事發生過?會有多少這樣的家庭因而支離破碎?又會有多少人因為所謂的貴族的權利,所謂統治階層的權利而失去性命。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那君王不仁呢?百姓的生命是不是都比不上草芥呢?
中土各國在百餘年間不斷的互相征伐著,不斷擴充著他們的軍隊、他們的底盤,這其中又有多少人關注過黎明百姓的死活,就算是如今被稱為聖賢之君的莒國國君、仁和王劉謂柏,又能如何?這些事情難道不是他治下發生過的麼?他知道麼?或者說他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
後來,在勤學殿的時候,貽清曾這樣同他的老師楊宜法說過,“我和靈兒初見的那一天,在聽完她的故事之後,我就堅定了一個信念,要拯救中土萬民,不能讓他們繼續生活在這樣的時代之中了。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該有一個人結束這樣混亂的、骯髒的時代了,應該給中土百姓一個嶄新的時代了。”
其實,在北辰關的時候陸靈兒就注意到貽清了,十七歲的貽清英俊、瀟灑,那種少年獨有的生氣在他身上不斷的散發著,就像是一枚石子落入湖中泛起陣陣漣漪一般,一頭烏黑的秀髮散發著溫柔的光澤,不過與眾不同的是,他既沒有像旁人一樣插著簪子,也沒有用髮帶繫著頭髮,而是在髮髻中插了一根筷子別住了頭髮,是的,沒說錯,確實是一根筷子。光憑這根筷子就會讓人對他有些無比的好奇,一身粗布長衫雖然看著很是廉價但是卻很是潔淨,上頭沒有什麼皺著,說明他的主人對於這件長衫打理的非常細緻,同時腰間還繫著一條藏藍色的絲絛,使得這個人分外的精神。
而最令陸靈兒矚目的,是貽清身上的那一柄長劍。
被百花樓下了江湖追殺令的陸靈兒自然是有些警惕的,所謂江湖追殺令是很可怕的一種東西,只要有人被下了這個江湖追殺令就意味著“人儘可殺”,任何人都可以殺掉被追殺的這個人,而且只要提著這個人的人頭就可以獲得千兩黃金的酬謝。
察覺到貽清注意自己的目光之後,陸靈兒加快了自己的腳步,不過好在出了北辰關之後不久這個人就停在了一旁的茶攤之中,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並沒有殺意,也沒有那些登徒子般的無禮,似乎只是一種欣賞的感覺。
由此陸靈兒對於這個人的警惕就下降了不少,而後這個人又出手滅了馬匪更是博得了陸靈兒的一些好感。
只是,為什麼會任由著他抱著自己,怎麼會這樣放心的抱著他哭,這件事兒陸靈兒實在是想不明白,或許是因為過於相信他了吧?
當年,幾年之後陸靈兒終於承認了一點,或許兩個人真的是屬於那種一見鍾情的…
在陸靈兒的哭嚎之中,貽清不斷的輕撫著陸靈兒的秀髮,不斷的輕聲安慰著她,在陸靈兒的哭聲漸漸小了之後,貽清嘆了口氣,將自己的故事講給了陸靈兒聽。
“所以,我們都一樣,都是苦命的孩子,沒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而養父母同樣再也見不到了。”,說到這裡,貽清也禁不住掉了眼淚,“我們如今都被人追殺,也算同是天涯淪落人了。”
“安姨是個好人,跟我的爹孃一樣。”,陸靈兒輕聲說道。
“是啊。”,貽清低聲說了一句,將自己的腦袋靠在了陸靈兒的腦袋上,安姨是個好人,她為自己付出了一生,但是如今的自己卻沒辦法為她做任何事情。
“那個…我哭完了。”,陸靈兒戳了戳貽清說道。
“哦…抱歉…我…”,貽清短暫的錯愕之後,趕忙鬆開了臂彎向後退了一步,臉紅著說道。
而陸靈兒也趕忙趁著貽清鬆開臂彎的時候,從貽清懷裡逃開了,陸靈兒啊陸靈兒你還是百花樓的殺手呢?怎麼就能待在這個男人懷裡呢?你們可是剛認識啊!不過在他的懷裡真的很溫暖、很安心啊。矜持呢?女人的矜持呢!
陸靈兒在心裡不斷的質問自己,一時間便不說話了。
見陸靈兒躲在一旁羞澀的低著頭,貽清也不禁羞澀的撓了撓頭,自己剛才怎麼就抱著她了呢,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想到這裡,貽清不禁訕訕一笑,“那個…那個…陸姑娘,時候不早了,咱們該趕路了。”
陸靈兒輕輕的“嗯”了一聲,之前馬匪的馬匹還有幾隻並沒有帶走,兩個人各挑了一匹便上了路,只是或許因為剛才的事情,兩個人一路上再也沒有說話,不過此時已經是黃昏時分了,不久之後天便黑了,兩個人只好在一處村莊找了一間客棧。
西域各國盛產馬匹、香料,備受中土部隊和百姓的青睞,而中土的金銀器、絲綢、瓷器同樣也頗受西域各國的喜愛,因而即使是中土連年戰亂,中土和西域的通商路線也一直沒有中斷過。為了能夠賺取更多的錢財,所以在通商路線的主要沿線村落、城鎮上的商鋪、客棧基本上都會流利的中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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