託天城。
漫長黑夜終於過去,金烏藍雀帶著血色光暈從東方天際升起。
光芒照來,不見溫暖,只看到一處處焦黑的傷口。
嗆人的焦味瀰漫在大街小巷,百姓們三三兩兩走出家門,若不是看到那一處處冒著黑煙的廢墟,仍無法相信千年不倒的託天城曾被攻陷。
好在,南曜大軍已經撤退,沒有人知道原因。戰爭來的突然,去的也莫名其妙,百姓議論紛紛。
有人說南曜大軍昨夜被神衛司刑天軍擊潰,也有人說託天城有神靈庇佑,更有甚者說是有神秘高手刺殺敵軍大將,導致南曜軍軍心大亂,這才不得不撤軍。
傳言種種,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刑天軍不在了,神靈也不在了,甚至連那多次改變戰局的刺客,可能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從今往後,託天城只是託天城,再不會有那麼多的傳奇。它和這個世界其他大城一樣,都將要面對生死存亡。
城北,大街。
蘇圖拖著古劍,滿身血汙,步履蹣跚。
不少行人紛紛側目,不過沒有太多驚訝。經歷昨夜那場戰事,像他這樣失魂落魄的傷兵太多了,特別是城西一帶,據說城衛兵的屍體都堆滿了城樓。
倒是跟在這男子身後的遊魂傀儡吸引了不少目光。
傀儡揹著個不協調的小竹箱,身上黑袍破破爛爛,該露的不該露的都露了出來。不過它沒有半點羞恥,依然抱著個昏迷不醒的女孩子,昂首走在街道中央。
一輛古香古色的馬車緩緩駛來,在蘇圖身邊停下。
車伕身材高大,身上穿著黑色長袍,戴著皮革手套,只露出兩隻寶石做的眼睛,竟然也是個遊魂傀儡。
“看,那是魂學院的馬車!”
有驚歎聲在行人中響起,不少人紛紛駐足圍觀。
在託天城,魂學院地位極高,甚至在武學院和城主府三司之上,也是滿城百姓引以為傲,無數學子心嚮往之的一處地方。
不過,若是知道這座聖域最古老的學院,在昨日南曜入侵那場變故中扮演的角色,不知這些百姓又會作何感想。
繡著書本圖案的車窗簾布掀開,露出一個小男孩憔悴的面容。
男孩也就十來歲,長得虎頭虎腦,可能是沒有休息好,帶著稚氣的臉蛋頂著兩個黑眼圈,精神頭有些萎靡不振。
“蘇老大,先生請你上車。”
小男孩低聲說道。
蘇圖轉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滿臉落寞,想來對昨日發生之事仍耿耿於懷。
目光透過車窗縫隙,落在車廂更深處,看到一個身穿紫衣身材肥胖的老者。
“進來吧,聊一聊。”
老者沙啞的聲音響起。
蘇圖稍稍猶豫了下,轉身將古劍插在跑跑背後竹箱,又從這大個子手中接過昏迷不醒的宇文寧。
小男孩趕緊開啟車門,在圍觀百姓驚詫的目光中,將這衣裳襤褸的男子迎了進去,又重新將車門關上。
車廂空間寬敞,裡面坐著一個肥胖老者,還有開門的小男孩,再加上蘇圖和宇文寧也不覺得擁擠。
座位鋪著柔軟舒適的毛毯,蘇圖將宇文寧放下,又找了個靠枕給她墊著。
小男孩則找了件防寒的披風給她蓋上。他看了一眼滿臉血汙的蘇圖,欲言又止,最後乖乖回到肥胖老者身邊坐下。
車廂輕輕搖晃,馬車再次啟程,不知去往何處。跑跑揹著竹箱跟在後面,衣衫襤褸,怪異不堪,卻一步都沒有落下。
蘇圖人靠著車廂側壁,看著對面老者,滿臉疲憊問道:“文先生找我有事?”
文西河上下打量著他,笑道:“有人將這聖域的天捅翻了,老夫當然想見識見識。”
蘇圖透過車窗簾布,看著窗外流動的景色,平淡說道:“這難道不是文先生想要的結果嗎?”
許多事情,他在離開青羊神宮的時候就已經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