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三日後,夜夜笙歌的趙大小姐好不容易撐著勁踏出房門,很識時務地改變了監督赤某人吃藥的想法,畢竟師兄的眼睛重要,比不得她的小命更重要。
適逢尚嬌綺透過安寧府的終考,正式成為一名步快,喜孜孜地來找她慶祝,兩人便一路逛吃逛吃地抵達了尚家的紅貨鋪子。
打從見面,尚嬌綺便開啟了興奮碎念模式,半個時辰也沒點切換跡象。趙明月對於嬌氣包的各種攻堅克難事蹟很有些意外甚至佩服,聽了這許久倒也不覺疲累,只是搭眼瞧見那想往已久的招牌,心思便立馬飛了過去。
正尋著將小麻雀哄開的由頭,便聽得尚小步快嬌喝一聲“小賊,哪裡逃!”,待她再撇眼,身畔唯餘一股急卷的空氣。
這小賊出現得真是時候。
趙明月淺笑著進了店,也不著急喚人來介紹,只悠悠跺到陳列架前,將入眼的金器玉物慢慢攬過。--自打入了金鑽,她但凡出街,不是遇見故人便是發生故事,數十次下來,竟還沒完整地逛過一處金玉鋪子、看完一爿樂坊繡莊。
眼下難得無人攪擾,趙明月樂得清淨,專心研究著面前紋路奇特的器物,有些入了定,整間店面彷彿都安靜得如子夜山林,靜謐得她連隔壁的說話聲都清晰可辨。
兩道男聲,一蒼沉一陰柔,壓得很低,然而又不夠低,明顯在預謀某些事,不想讓太多的人知曉,似乎又刻意想教少數人聽到。
趙明月擰了擰眉,收了大半用來禦寒的內力,兩人的說話聲便模糊了去。她暗歎了口氣,沒打算多管旁人的閒事,更曉得此處不宜再留。
於是舉起手中的黃釉琺琅瓶送往原處。不料瓶底才接觸到槅座,瓶身便悄無聲息地兀然碎裂。待趙明月從微怔中迴轉,掌心竟已躺了一把染血的匕首。
“殺人了!露姑娘殺人了!”
幾名路人經過店門口,一個驚叫起來,一個不敢置信地張著嘴,另外一個則惶恐地盯著她斜後方。
竟預謀到她身上來了。
望著迅速聚攏並開始竊竊私語的人群與腳下憑空出現的屍體,趙明月眯了眯雙眸,俯下身去細細檢視。
這是一名年輕男子,身量修長,模樣周正,衣著富氣,應是貴門公子。此刻,他面色蒼白,眼睛圓掙,一副反應不及的驚詫表情。他的一雙手,原本淨潔俊秀,這時卻已沾染了血汙,而血汙的源頭,便是那致命傷所在的喉嚨處。
“是知晝公子!”
有人認出死者,立刻大叫道:“遲太守家的知晝公子!”
人群寂了寂,喧譁聲更大了。
“露姑娘如何與知晝公子產生過節,痛下殺手呢?”
“露姑娘一向冷情,莫非是知晝公子為姑娘美色所迷,輕薄不成反惹惱了姑娘,以致丟了性命?”
“不能吧?公子素性溫文仁厚,從來沒做過敗德之事。更何況還有辛--”
“噓…”
見趙明月靜靜地看過來,兩名書生模樣的男子停止了揣測,回她以憐憫的目光。
看來群眾還是有智慧的。
這個念頭才起,一道剌厲的嗓音便驟然響起:“露姑娘,你膽大妄為,白日行兇,是丈著錦侯爺的勢嗎?”
趙明月撇眼掠見人縫裡急欲旋走的一角袍裾,不動聲色地送出一股內力,那人便似失去了平衡般,瞬間由人群中摔出,重重地倒在地上。
許是他長得太猥瑣,又摔得太狼狽,竟有人忍不住在這凝重的情狀下笑出聲。
趙明月稍稍傾身,亦朝他勾起唇瓣:“這位鄉親,為何覺得我仗著侯爺的勢胡作非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