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雪依然,皇都仍舊熱鬧得如火如荼,兆凌府外卻是冷寂得詭異,令人寒而更慄。
當然,這只是侍衛與車伕的感覺。
埋首於頎軀的嬌顏酣然欲睡,長身靜立的三位華胄清眸明視,各有所思。
看在偶不奇經過的路人眼裡,渾似甄妙美景。
“姑奶奶,大事不好了!”
福盛上氣不接下氣地狂奔而至,大嗓門在趙明月耳邊炸雷般響起,成功打破讓人窒息的靜默。
“什麼事?”
他家姑奶奶懶洋洋地站直身子,忍不住又是一個哈欠。
“不知哪裡跑出個醉漢,闖到店裡鬧事,砸了不少東西--”
“現在什麼情況?!”
眯虛的美眸倏忽瞪大,趙明月嗓音發緊,全身的神經盡數清醒。
“提花葛成衣被撕毀三件,織錦緞毀了兩匹,金絲玉線…”
趙大小姐此時沒心情誇讚他過人的記憶力,腳下生風地走向最近的侍衛,唰地抽出佩刀奔向馬車,果斷揮臂斬斷套繩,鏗地將刀一丟,迅疾騰身上馬,利聲呼喝著狂飆而去。
在場的人俱教她陡起的威凜怔住,各個愣於原地。
青雋最先反應過來,撿了刀劈裂另幾道套索,不由分說便策馬追將出去。
剩下的兩位異國貴胄,怒焰盡滅,酸氣全散,下意識對視了一眼,闊步搶至馬車邊,依樣效法,齊齊驅騎飛奔。
福盛被滿地煙塵嗆得回了神,忙轉身跑近彎腰撿刀的某侍衛。“大人,快帶人去唯衣堂吧!”
見他捧著佩刀不動,不由急了。“大人您發什麼愣呢?”
“這刀以後我不用了,得找個錢莊保,不,得供起來!”
一雙眼睛盯著餘溫尚存的刀柄,一瞬不瞬的。
他家娘娘,他家爺,銀璈鎮國公,金彤錦衣侯,幾乎沒有停頓地一一握過這把佩刀,它何其有幸!他怎不激奮!
昂揚駿馬踏破夜色風馳而至,趙明月抬腿躍下,穿過圍觀群眾自發讓出的狹窄通道邁近唯衣堂大門,聽得裡面的嘈雜喧騰、摔打謾罵聲,心驚火盛,三兩步躍過地上成堆狼藉,目眥盡裂。“住手!誰給你的膽子在此鬧事?!”
抬眼掃過瑟縮在角落裡的幾名繡娘,黛眉深蹙,拎起一把椅子就朝酒氣熏天的壯漢狠擲過去。
被酒精麻痺了神經的壯漢似乎感覺不到疼痛,轉身望見襲擊他的姑娘,紅通通的眼睛陡地發亮。“小妞兒,長得真標緻,過來陪大爺喝,喝酒,讓大爺樂呵樂呵,大爺有的是,是錢。女人都他孃的見錢眼開,仗著有幾分姿色就勾,勾三搭四,都他孃的不是東…”
淒厲的嚎叫在他將手伸向香肩時兀然響起,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腳踢中他下巴將他踹翻在地的大小姐全面爆發的怨怒恨仇。
“你他孃的活膩了,敢到老孃的地盤撒野!誰是大爺?你是誰家大爺?嘴巴這麼不乾淨,你吃屎長大的?你爹孃還活著是吧?那他們真可憐,要白髮人送黑髮人了!你有沒有兒子?最好沒有!就你這生兒子沒屁眼的缺德樣,誰投胎當你兒子誰倒黴!你他孃的說話啊!剛剛不是很能說嗎?你想怎麼死?五馬分屍!凌遲!腰斬!還是割鼻挖眼?!你個敗類!人渣!畜生!活著浪費糧食,死了浪費土地!你就該死無葬身之地!死無全屍!永世不得超生!”
……
韓蓄四下裡瞄了一圈,圍觀眾人已被遣散,齊齊列於店門前候命的侍衛們像受不住初冬微冽的寒風般,清嗓子的清嗓子,抖肩膀的抖肩膀。也有呆滯如錦衣侯,淡然似鎮國公的,神色目光不一而足,俱現大開眼界之勢。
視線轉回他家爺清灩的面龐上。“頭兒,進去抓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