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蘊微微皺眉,目光擔心地看著她,她很清楚,心裡的傷疤最難好,記憶裡的傷疤也是如此。
在烏蘊擔憂的視線下,曲潞的笑容逐漸染上些複雜:“小烏院長,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什麼?”烏蘊問。
“有人用童年治癒一生,有人有一生治癒童年。”曲潞嗓音輕緩地講述著自己的故事,“家境差勁,父親酗酒家暴,母親逆來順受,我還有個比我優秀很多的姐姐。”
“所以我做什麼都不被愛,哪怕我已經拼命地去討好所謂的父母,可他們還是不愛我。”
“我無法翻身,無法安眠,我一次又一次地被拉進過去的沼澤,任何一個時間任何地點我都有可能會被拉進去。”
“窒息,痛苦,掙紮,可就像我怎樣都不被愛一樣,我怎樣也都無法逃脫和獲救。”
說到這裡,曲潞對烏蘊輕輕扯唇,笑道:“現在想起來這大概就是網上人所說的天崩開局吧。”
她笑著卻突然又哭了起來,美麗又悽涼,並在烏蘊想要開口前伸出一根手指抵住烏蘊的嘴邊。
明明烏蘊什麼都沒說,但她卻像是看出了她的未盡之言,笑著說:“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
但有時候知道並不意味著能釋懷,如今曲潞走到今天就很好地證明瞭這一點。
烏蘊無言地動了動唇,卻在明白曲潞的意思後收了聲音。
曲潞情緒稍稍平靜了些,她擦去眼淚,十分認真地望著烏蘊:“我和小烏院長你不同,你向陽而生,努力地活著,溫柔細膩地想治癒身邊的人。”
可她做不到。
她想死,很多很多時候我都非常非常想死,拉她那個該死也早已經死去的父親,拉她的母親,拉她的姐姐。
甚至有時候,她想拉所有人去死,除了烏蘊。
既然她越努力越掙紮越痛苦,那為何她不像他們所期盼的那樣死去。
如果她死了,她死後的所有財産全都會贈送給烏蘊。
這個世界她只信任她。
烏蘊也知道該做什麼。
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烏蘊好好地活著。
在烏蘊走後沒多久,這個前些日子疲憊笑著在粉絲面前說自己陷入靈感枯竭期,好像要畫不出畫的白富美藝術家。
她用她的鮮血完成了她的最後一副畫,那副畫漆黑混亂,唯一的亮色就是她自殺噴濺上的鮮血。
這個世界上只有烏蘊一個人知道,在刺目豔麗的鮮血掩埋之下,在漆黑壓抑的一片黑裡,其實有一個伸手的女孩在不斷地掙紮和求救。
可她放棄了。
黑暗之中無人知道她的放棄,也無人知道她的掙紮。
所以,她用了能夠吸引所有人視線的血色蓋住了那個女孩。
她死時是帶著笑,倒在地上壓倒了畫架,眼底的水漬在一片黑紅兩色的畫上暈出了淺淺的水跡。
她就這樣死了。
在臨死前對著攝像頭笑容輕柔地說著她對這個世界最後的遺言:
“小烏院長,謝謝啦,就算人沒有下輩子我也認了。”
“如果有的話,那下輩子我希望,我們都做個健康幸福活在愛裡的小孩。”
“然後,祝我下輩子能同你一樣而活吧。”
這是祝福也是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