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建議你不要買跑步機。”
陳佳渡投去疑惑的目光:“為什麼?”
賀江幽深的目光落在一人一貓身上,說出原因:“因為通常最後不是淪為喵咪的睡床就是你的拍攝新地點。”
“……”
陳佳渡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兩手抬到桌上,冷銀色的刀叉在她纖細的指間像兩只瀕死的機械蝴蝶翩躚起舞,引人注目的美。
賀江的注意力不自覺被她的手全部分散走,想起前天唐璐來找她,兩人相約去做新美甲,漂亮的肉粉裸色遮蓋住那道細細的傷疤。其實不遮也很美,有殘缺的水蜜桃在汁水泛濫時發散更多的甜蜜香氣,愈發誘人品嘗。
此時陳佳渡幽幽開口:“都沒買回來試過你怎麼知道豆佶就不樂意去跑?再不行可以教它啊,嗯,你去教。而且——”
她盯著他,狡黠一笑,像只貓兒,刻意拉長語調,紅潤的唇瓣一張一合:“留給我當拍攝道具也不錯,畢竟像我這樣的美女不僅可以穿得漂漂亮亮出門造福他人的眼光,也能夠多拍點照片取悅自己。”
女為悅己者容,在陳佳渡這佔小半,另一大半是女為悅己而容。
一個精緻漂亮的妝容再搭配上合適的造型,可以讓她擁有一整天的好心情,何樂而不為呢?
賀江對此不置可否,伸手抽走她手上鋒利到隨時可能會削下一片肉的刀叉。
“好了美女,你還沒洗手。”他拿著刀叉去廚房清洗,“進來洗手,然後吃早飯。”
美女哼了聲,放下貓扭頭鑽進洗手間。
賀江眼不眨地看全她靈活的動作,笑著搖了搖頭,心想果然是隻貓啊。
等陳佳渡吃完早飯,賀江已經把行李都放進後備箱了。
他自己就帶了一個24寸行李箱,裝的東西也並不滿。
反觀陳佳渡有兩個滿滿當當的26寸行李箱,外帶一個寵物包。
滿打滿算不會超過一個禮拜的旅程,她看起來像是要去半個月之久。賀江慶幸自己開的是suv,不然轎車都不一定裝得下。
陳佳渡上車前最後檢查了一遍行李,確定東西都帶上後把豆佶放進寵物包,一起坐進後排。
賀江透過後視鏡看了她們一眼,陳佳渡揪著寵物包一個角,略感心虛地解釋道:“豆佶自己坐後面會害怕。”
他並沒有直接戳穿,只是說:“我上次帶它驅蟲,它也是自己坐後面。”
“呀,你帶我們豆佶去驅蟲過了?”
陳佳渡仿若全不知情,靈機一動拎起貓包,開始教育豆佶:“有沒有跟賀江哥哥說謝謝啊?”
她是媽媽,他卻是哥哥,這到底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輩分?
不過顯然陳佳渡也意識到這點,立刻糾正道:“是賀江叔叔哦。”
賀江微微嘆了口氣,松開安全帶,扶著座位一個轉身,透過前後排狹小的空當逼視著對方。
冷不丁對上視線,那股冷冽的木調香撲面而來,無孔不入。陳佳渡頓感不妙,連忙後仰,竭力壓縮剩餘的空間,然而後面已經退無可退,她向旁邊撇頭,幹巴巴地笑了一下,說:“你有話直接說就好了,不用特意轉過來,我聽得到。”
沒想到賀江居然真的聽她的話乖乖轉過去了,還把後視鏡一併拗開,留給她足夠安全感的的私人空間。
賀江聲音淡淡地開口:“你不坐副駕駛,我怕待會開車睡著了,你坐到前面陪我講講話,可以嗎?”
這實在是個牽強的藉口,但卻不失為禮貌詢問,因此陳佳渡並沒有直接拒絕。在經過短暫考量之後,她放下豆佶,乖乖下車坐進副駕駛,扣上安全帶,用實際行動證明,這下想反悔也不能了。
賀江知道她不願意坐副駕一方面是因為自己,另一方面自然是前不久的車禍,給她造成的心理陰影不是一時半會就可以消散掉的。
但人總要學會面對的,不是嗎?
考慮到這點,一路上賀江都開得比較緩慢,盡可能保證行駛平穩。
上了高速後漸漸提速,車窗外荒蕪的田野飛掠,田埂上被收割後殘留的麥梗,這些所有漸漸與另一處相差無幾的記憶畫素不斷重合交疊、旋轉扭曲,陳佳渡的手開始控制不住輕微顫抖,她將兩隻手都放在腿上,用另一隻手去壓下不適感,暗自祈禱賀江沒有看出端倪。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想那些畫面,但它們就像有自己的思想似的,硬生生擠出來讓你不得不注視,不只是個囫圇的影子,很清晰明亮,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這樣的畫面,呼吸頻率漸漸變得錯亂。
陳佳渡腦中回想著車禍後去看心理醫生時的場景以及對方說的話,不斷閃回車禍發生時的畫面,其實是內心深處釋放壓抑、傷害和不適感的絕佳機會,在這個時候不要選擇逃避,應該要安撫曾經的你所感受到的無助絕望的心情,把因為你的恐懼所帶來的的憂慮、麻木、焦躁不安抑或防控的情緒,盡可能轉換成自我保護的能量,循序漸進地讓身體和大腦回歸到最初的平靜狀態。他說其實自己算情況良好的那種,或者說自我調節能力比較好,創傷後應激障礙並不嚴重,因此恢複起來會更快,這也是為什麼安淑芝欣然同意帶她出來遊玩的根據。
賀江陪她去看過醫生,從對方口中詳細瞭解過她的情況。事實上在第一時間他就發現了陳佳渡身上的異常,但他依照醫生的叮囑,但沒有出聲進行幹預,而是讓她先行自我調節,視情況考量,再決定是否要輔助。
前方閘道來車彙入主道,路段變得更為擁擠,車輛行駛速度自然大幅度減緩,賀江開口輕聲提醒:“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