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娘娘把奴才放在這位置上的,娘娘就是奴才唯一的主子,如有悖逆奴才天打五雷轟!”孔環握住花紜的劍,緩緩地將它推開,然後“砰砰砰”給花紜磕了三個響頭,“奴才不會承冉統領的情,日後奴才必然當自己從未見過冉統領!”
花紜搖搖頭,雲淡風輕地笑:“你可別駁了冉統領的面。人家救了你的命,日後過年過節得走動著,廠公得‘知恩圖報’啊。”
孔環這才明白太後的意思——要他打探冉樓的訊息。沈鶴亭入獄後沒人擋在仁壽宮前了,太後要親手拿回禁軍。
花紜收手,依然拖著劍漫無目的地在殿中踱步,最後停在殿門口,推開門望向東方的朝陽。金黃色的光灑在她身上,像給她鍍了一層金光。
花紜閉上眼,金光擦過她的長睫,在眼眶落下一彎漂亮的剪影。她站在偌大宮殿前,像是被神龕困住的仙子,眉眼籠罩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哀傷。
她貪婪地感受著朝陽的溫暖,可總覺得身子像墜入冰窟窿似的冷,初夏時分還未換下略顯臃腫的春裝。微涼的風一卷,吹散了一夜未睡的睏倦。
花紜倚著門,望著朝陽有些出神:“你剛才說,你進了槐花臺就聞到一股異香,引著你們往那去,沒走兩步就昏了過去。你夢見什麼了?”
孔環想起那個荒||淫的夢,豈敢跟太後直說?便說:“回娘娘,奴才只是昏過去了,沒做什麼……”
“撒謊,”花紜都不用回頭就知道孔環騙她,“你若只是昏過去,冉樓就不會去等你。”
孔環被拆穿了,“噗通”地一聲跪下,急忙道:“娘娘恕罪!是奴才的夢太荒唐了,奴才不敢說出來,怕髒了娘娘的耳朵!”
“這世上還有什麼是哀家聽不得的?”花紜微微側眸,匍匐在地上的人出現在視野中,她漠然地嗤笑一聲,“你十七歲入宮,可知你離家之時,你妻子已經懷了身孕?”
孔環心道太後這是將她查了個底掉,當即嚇得脊背出了一層汗:“奴才罪該萬死!”
“你做過真正的男人,若非事實所迫,又怎會拋妻棄子進宮當太監?你心中有多少怨恨你清楚,哀家更清楚,”花紜緩緩轉身,從遠處睨著孔環,“槐花臺中也不是什麼瘴氣,那是紫英花。紫英的花香會讓人陷入美夢,夢中讓人得到平生最不可得之物,當遺憾不再是遺憾,還有誰願意離開這夢境?那些紫英上癮的人,不過是因此而戒不掉。”
花紜走到孔環身邊,將劍一把拋給站在臺階上的李懷璟,便垂眸瞪著孔環,那眼神毒得能將人的皮一層層地剝開:“你夢見自己變回男人了吧?怪不得不敢說,怕是那夢太淫||亂,都沒法說出口。”
孔環冷汗俱下,到這時候他已經啞口無言。
“你緊張什麼,怕哀家殺了你?”花紜嘲笑道,“哀家管天管地,還管得了你怎麼做夢麼?你剛才說你是最早醒的,不該啊,那是紫英,你應該再多睡一會,是不喜歡夢裡的女人才早早醒來嗎?”
說得孔環連揩兩把汗,咽好幾口唾沫才說:“回娘娘,奴才擱夢裡看見個怪物。”
花紜心說這嘴硬的終於開口了,饒有興致地說:“說來聽聽。”
孔環這才把他夢見的東西跟花紜講來:“那夢裡有一座百十來層高的青樓,這最頂層是一處神殿,只擺了一尊金首人身的神像。”
李懷璟聽見“金首人身”,隱隱覺得不對勁。連忙給花紜搬過來一條圈椅,花紜借勢坐下,他便站得離孔環更近一些。
孔環繼續說:“神像高得很,兩手面前合十,另有兩臂長在背後,執一刀、一扇。奴才原本只想看看就走,不料那神像開始說話,道‘狗奴才,見了朕還不跪下’,奴才一怒之下跟他對罵,當即從天而降一把兩寸長的飛刀,奴才躲開了刀子,這夢到此處便醒了。”
“那神像長了四臂,還拿著一扇一刀,”花紜喃喃地說,“哀家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神像,燕王,你去的地方多,可有見過?”
李懷璟思索一番,為難地搖搖頭:“臣確實沒見過這樣的神,但各地風俗信仰多有不同,沒見過不表明它不存在。”
花紜轉頭時,李懷璟就彎下了腰好聽她說話。花紜隱隱覺得他跟以前不太一樣,不過沒細想這是為何,問:“依你看,哀家現在要派人去找這樣的神像嗎?”
“娘娘,臣覺得這是舍近求遠,”李懷璟弓著背,耐心地說,“風俗不同,大小神仙定然有很多,一個一個去排查恐怕不太現實。而且,孔環夢中所見的神未必現實中也存在,很容易徒勞無功。”
花紜點點頭:“那燕王所說的‘近’是如何?”
李懷璟瞥一眼孔環,那人還戰戰兢兢地跪著,眼睛直直盯著地面,他說:“娘娘不妨換個思路,神像未必是神。”
花紜茅塞頓開:“也有可能是那種‘大人物’,崇拜他的人照樣會為之塑像。那麼如果是人的話,那麼金首人身、刀、扇子就是他重要的特徵。只要找到與這三樣有關的人,就能推斷出這是誰的像?”
李懷璟使勁點頭:“娘娘當真聰慧。”
花紜唇角微微上揚,轉眸對孔環說:“你可看清神像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