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驕傲地說:“大人,我們這是百年老店!”
“哦?”沈鶴亭覺得有趣,“祖輩就是賣餛飩的?”
“那可不,從我太爺爺輩就開始賣啦!”老闆用湯勺不停攪拌,也不知是真是假的就開始吹,“連皇帝老爺都吃過我家的肉丸!”
沈鶴亭心想幸虧是晴天,不然說謊話可得遭雷問候。他尷尬地笑道:“哎呦,哪個皇帝那麼……你這肉丸,是端州風味?”
“咱是地道鄞都味!”老闆將煮好的肉丸盛進碗裡,還給打了個兩個蛋花。
沈鶴亭在鄞都那麼多年,還真沒見過這樣的肉丸湯,他有些忍不住笑出聲了:“你去過鄞都嗎?”
“沒有,”老闆非常誠實。
沈鶴亭接過他端過來的肉丸湯,有點不知所措地瞧著那丸子,又瞄一眼等不及的李懷璟,轉頭對老闆笑得很熱情:“鄞都味道啊!那一定得好好嘗嘗。”
老闆又用圍裙抹了把手,激動道:“好吃大人您下次還來啊!”
沈鶴亭把肉丸湯端給李懷璟,看見花紜仍一口沒碰的花生酪,想起這酪也是剛才那老闆做的,趕緊把酪從花紜面前端走,放在了李懷璟跟前。
“娘娘既然不吃,那也莫糟踐了糧食,”沈鶴亭象徵性地問了一嘴李懷璟,“不知殿下還有沒有胃口,能否把花生酪一起吃了?”
花紜心裡還都回憶著那群死人,愣了半晌才接過話茬:“是啊,殿下要是能吃下就更好了。”
那酪的花生味很濃,李懷璟本來也饞很久了,一聽花紜這麼說,心裡更是樂開了花:“還是娘娘心疼我!”
沈鶴亭恨自己為何耳朵不聾。他不忍直視李懷璟,又“端莊”地站到花紜身後。
李懷璟大口吃肉,腮幫子鼓鼓得像只屯糧的倉鼠,好不容易才把肚子填飽,他拍拍身側的板凳問沈鶴亭:“怎麼不坐過來?”
沈鶴亭微斂眸:“不合規矩。”
“又不是在宮……京中,”李懷璟朝他招招手,“過來過來!”
花紜象徵性地說:“請坐吧。”
得到太後的首肯,沈鶴亭才坐到朝巷口的位置上。
“重燁到底說了什麼,讓你放過他了?”李懷璟舀一勺花生酪塞入口中,漫不經心地問,“難不成這賞金殺手把客主的名字告訴你了?不該吧,畢竟不合規矩。”
“勞您過問,”沈鶴亭注視著低眉的花紜,道,“但這是私事,不好答。”
李懷璟沒想到沈鶴亭會直接拒絕他,而且那語氣含著怒,當真不好惹。他不大習慣沈鶴亭突如其來的強硬:印象裡掌印私下還是很好說話的,他的唇角永遠帶著不易察覺的微笑。即便是在華安壽宴上,自己知曉了那般大的秘密,沈鶴亭也一如既往地平靜。
怎麼沉了一次天鷺江,脾氣愈加暴躁了?
李懷璟暗中腹誹,連忙塞了兩口花生酪。
花紜感知到燕王不爽了。沈鶴亭的態度就是要將重燁摁在手裡,即便是她們倆,也不會透露半分。
花紜望向沈鶴亭,結果跌落進他的注視,溫熱得滾燙。她將臉別向一側,心中暗暗有了一個答案。
花紜隨了她母親,過目不忘。
只要她看過的書,她見過的人,無論過去多久還是可以回憶起當時的情景。重燁也一樣,一開始因為他用白綢矇眼、瞎子的印象先入為主,所以在朝暉的房頂上花紜沒將他認出。
直到沈鶴亭放他走,花紜越回想重燁的模樣,越覺得熟悉——記憶裡確有如此一張臉,她在竺州王府見過的。
重燁姓蕭,應該是蕭大帥的義子,不過那時他並不瞎。
今晚沈鶴亭與重燁對峙,即便花紜在遠處,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麼,但也能感知到他們中間隔著一道充滿血腥味的鴻溝。
而且沈鶴亭當時拿的是剜刀——審訊逼供才會的刑具。
花紜猜,重燁變瞎與沈鶴亭脫不了幹系。但重燁是蕭元英養子,為蕭氏昭雪又是沈鶴亭茍活於世的全部理由——恐怕蕭氏滅門與之有千絲萬縷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