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了?。”
新帝登基,雷厲風行地處置了?叛亂,其餘參與?了?的臣子或多或少受到了?波及。
隆昌侯府參與?謀逆,首惡被?誅,餘下的人?貶為庶民。那樣煊赫的侯府,轟然一聲便散了?,叫人?無端心?驚。
裴清榮是庶出,本就沒有母族,如今染上父不詳的流言,這下成了真真正正的孤臣,新帝為安撫他,任命他為吏部尚書,又入了?閣。
在這位最年輕閣老的滔天權勢面前,多少流言蜚語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又敬又畏,數不清的人?想上門求見,幾乎踏破了?門檻,裴清榮一個都沒見。
這場風波裡,戚時微出身的伯府也受了?波及,嫡母輾轉託人?遞了?帖子,想讓她幫著說情,戚時微順手?將帖子給了?裴清榮。
“你想見嗎?”裴清榮掃了一眼,淡淡說。
“該怎麼處置,你看著辦吧,”戚時微道,“怕萬一有不妥,影響了?你的名聲。”
畢竟是她的孃家,裴清榮的岳家,關系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有心?人?要彈劾,也能找得到理由,最好還是妥善處理一下,不要給人?留說嘴的話頭。戚時微如今已經幾乎想不起出嫁前的日子了?,那些人?、那些日子已經離她很遠,甚至碰不到她的裙角,她自己想起來,情緒也變得很淡,因此思考問題的角度也就變了?。
“你不想見就不見,”裴清榮見她神色,直接把?帖子移到燭火邊點了?,“別的不用管。”
戚時微誒了?一聲,沒攔住他,眼見著火舌一點一點吞沒精緻的紙箋,長長撥出一口氣,也不知在嘆什麼。
“怎麼了??”
“你如今這樣……”戚時微斟酌了?一下言辭,“京裡的傳言也不少,若真?誰也不理,往後怕總有不妥之處。”
“不怕,”裴清榮淡淡道,“我是陛下一人?的臣子,不怕為人?張狂,就怕八面玲瓏,禮賢下士,我名聲越差,陛下反而能越放心?。”
在沒有定下太子之前,他最好連皇子都不要太親近。
他抬頭看了?戚時微的神色,又笑了?下,重?複一句,“不怕,我有分寸,總不會讓你和孩子有事。”
男兒立世?,最簡單的追求不過封妻蔭子,這輩子他有的,戚時微也會有,平安富貴,白頭偕老。
“還有你自己。”戚時微提醒他。
“答應你的事,不會失約,”裴清榮伸手?過去,輕輕撚她的耳垂,帶著些安撫的意味。
“你最好是,”戚時微側了?頭,輕聲道,“明姐兒才不見你幾天,鬧得不行,我是哄不住,往後孩子們……”
“孩子們?”裴清榮剛要莞爾,便坐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握住戚時微雙肩,盯著她看。
“噓,”戚時微道,“上個?月我小?日子沒來,那時候覺得月份還淺,也不一定真?是;前幾天才心?裡有數,但外頭鬧得事多,又不好聲張,還沒請郎中,作不得準,十有八九吧。”
裴清榮揚聲叫人?來,侍婢們連聲應著,腳步聲填滿了?狹窄的迴廊,裴月明正在院中玩耍,聽見聲音,也咯咯笑了?起來。窗外的梧桐長勢正好,如雲的冠蓋中,有幾只?紅嘴藍尾的喜鵲正跳上跳下,嘰嘰喳喳,熱鬧無比,壓得墜了?密密麻麻花苞的枝條一晃一晃。
綠樹成蔭子滿枝。
戚時微拉一拉他的衣襟,裴清榮低下頭,眼角還含著點沒來得及消散的笑意。
“快別叫嚷得滿院都知道,還沒滿三個?月呢,”戚時微道,“就算為著孩子們,你也得平平安安的。”
“知道了?,”裴清榮一揚眉,“惡人?命長,我保管能看著孩子們結婚成家。”
戚時微低聲笑了?起來。
風吹得翠綠的梧桐沙沙作響,窗外喜鵲還在叫。
往後幾十年風風雨雨,裴清榮果然踐諾。
他是新帝最信賴的能臣,立於帝國權勢之巔,改革吏治,修葺水利,於是又帶來一個?太平盛世?。皇帝晚年立他為太子太師,命他繼續為新帝輔政。這位本朝最年輕的閣老歷經三朝,長盛不衰;手?段利落,對政敵毫不留情;又因從不結黨,不養門客,叫人?想討好拉攏都不得其法。他和夫人?感情甚篤,一生沒有納妾,僅一子一女,均福壽綿長,榮華壽考。
不過,那都是後來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