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安不光是新科狀元,又?得?了皇爺青眼,年紀輕輕便外放任官,”來金陵的路上?,曹睢就這麼同她說了整整一路,“這樣的人才是咱們的姐夫,好生結交一番還來不及,七娘,我不明白,你究竟懂不懂事?”
他再三地在?她耳邊唸叨,年紀最少的狀元,本朝罕有的連中三元已是罕見,更別說裴清榮還開?了頭一個特例,才不到半年就順利從翰林院散館,外放了江寧做縣令。
按慣例,狀元在?翰林院任修撰,是正八品,現下?裴清榮又?轉了縣令,是正七品,這升遷速度不是坐著火箭,也差不了多少了。
裴清榮身上最重要的官職卻不是現如今的縣令,而是兼著的從七品中書舍人,這官職不大?,勝在?能直接上?書皇帝,擬定詔書,非簡在?帝心之人不能擔任。皇帝甚至明言,提早讓裴清榮結束庶吉士任期,就是要讓他外放出去瞭解民生民情,回朝稟報,話中的重視之?意,溢於?言表。
“這樣的人,我們怎麼能得?罪。”曹睢說。
戚時幼被他煩得?不行,冷冰冰說:“那也不必如此逢迎吧!如此地阿諛奉承,獻媚討好,脊樑骨都?挺不直,如何當朝廷命官?你也是正經八百的官,有?聖上?任命的聖旨,為何不挺起胸膛來?”
曹睢停了,認真看了她片刻,然後問她:“你實話告訴我,你與你家六姐姐,未出閣時是不是有?過什麼嫌隙?”
“什麼嫌隙?”戚時幼心中冒火,聲音也不知?不覺大?了起來,“她不過一介庶女,我平日裡都?懶得?正眼瞧她,我們能有?什麼嫌隙?!”
——她也配嗎?
這是戚時幼藏在?心底,從來不曾說出的話。
這話太離經叛道,有?失家族和睦,若是說出口,肯定要被長輩教?訓,是以戚時幼從未明言過。
但是,她心中最深處,確確實實是這麼想的。
“你欺負過她不曾?”曹睢不與她說那麼多,一針見血地直接問。
“你什麼意思?” 戚時幼像是被他的懷疑刺中了,受此一激,火氣更大?,忍不住拍了桌子。
“你心裡也清楚,”曹睢不避不讓,看著她道,“你已出嫁,不再是戚府的嫡幼女,而是我曹家婦!出門交際,你若失禮,也沒有?人會責怪戚家,而是說我曹家無禮。七娘,你和你六姐姐究竟關系如何?到了金陵,你們姐妹倆勢必要見面,瞞著我也是無用。”
到底是出嫁了,不能再任性,家中也再沒有?一個母親事事依著她,縱容她的撒嬌,替她發落看不順眼的人,給她託底。戚時幼深深地呼吸幾下?,側過頭去?,小聲說:“什麼嫌隙不嫌隙的……反正也就那樣。我們幾乎不說話的,她是庶女,無非就是在?院子裡做繡活兒?,學規矩,基本連面都?碰不上?的。”
只是,她眼中和心底的看不起……戚時微想必也有?察覺。因為她甚至根本都?不屑掩飾。
“我知?道了,”曹睢也是高?門大?族的侯府出身,對?這些?陰私之?事再熟悉不過,自然心中有?數,“到了金陵總要見面,這次你要恭恭敬敬地行禮,最好熱切些?。禮物我都?會給你備好,不用你操心,就算關系不能多麼親近,能把過去?的嫌隙一筆勾銷也可。”
戚時幼心裡還冒著火,悶聲不吭,也不想答應,只扭過頭去?。
“我不與你說沒用的,都?是一個父親生出來的,除了長子,分什麼嫡庶?記入了家譜就是正經子嗣……這些?大?道理我都?不同你講,”曹睢神色一肅,“唯獨有?一條,時移事易,風水輪流轉,這句話相?信你也不會不懂。現如今你六姐夫是正七品,你六姐姐身上?也有?朝廷的誥命,而我只是個從八品的芝麻官,你身上?更無誥命,是個白身,你需得?尊敬,不得?有?分毫冒犯。你既為我家婦,外出交際走禮皆是代表著曹家,若有?失禮之?處,我會將你送回孃家去?,由岳母教?養。”
戚時幼還是頭一次聽見他如此鄭重的聲音,心頭不由得?泛起一股凜然的寒意。
“聽明白了嗎?”曹睢問。
她只得?忍氣吞聲,硬邦邦地說:“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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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赴宴前,她心底就憋了一股火,著意打扮了一番:到金陵的幾天,她才發現,不光是曹睢,連趙彬與趙夫人都?頗為重視裴清榮,結交之?心非常熱絡,七娘心中越發憋了一口氣,她倒要看看,這位久未蒙面,連她婚禮都?不曾參加的六姐姐如今是什麼樣。
等到真的看到了,那股氣不僅沒有?洩,反而燒得?更熾了些?。
——戚時微怎麼能過得?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