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雨筠院,戚時微掀開簾子,進了房門,迎面的熱氣烘得她周身一暖,忙解了身上披風,將食盒放在幾上。
“阿竹回?來了?”書桌邊,一個熟悉的清雋身影扭頭,手中還執著一管筆。
戚時微要開口回?答,但夢中雖棲居這具身體,卻無法?掌控動作,也說不出?話,倒像是附身一般,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關?嚴了最近的一扇窗,嗔了裴清榮一句:“我不過?去趟大廚房,前後一刻鐘,你就開了窗子等,都快入冬了,萬一凍壞了,值是不值?”
“夫人有所不知,”裴清榮擱筆笑道,“一日不見,如三秋兮,早一眼看見你進院子,也是好的。”
夢裡的自己笑著不說話了,從幾上提了食盒走?過?去。
兩人的對話熟稔無比,一聽便知是成婚已久,且夫妻恩愛,如膠似漆。
裴清榮接過她手中食盒,道:“坐。”
因是閑居在家,室內又?燒得很暖,裴清榮穿著隨意,只著一件雪青色夾袍,裡頭一件細麻的家常單衣,針腳細密而整齊。戚時微一眼認出?是自己的手筆,她每動針線,最後都要在袖口處細細繡兩片竹葉,裴清榮正揭食盒蓋子,抬手露出?袖口,那形狀一模一樣,絕不會錯認。
食盒裡只放了一碗桂花羊乳酪子,還冒著熱氣。
“喝了罷。”裴清榮端出?瓷碗,對她一笑。
“按你的吩咐從小廚房端來了,你又?不喝,是什麼?道理?”夢裡的自己笑道,“我去得不巧,只有一碗,你先?喝了,我讓石青守在那了,等她把下一碗拿來我再喝。”
“本?來就是讓你喝的,”裴清榮自然道,“這是秋日裡滋潤補身的,你身上有寒氣,多喝些?。”
夢裡那個自己也不再爭,依言拿起調羹。
戚時微在夢裡不僅能看能聽,還有味覺,這酪子溫熱甜膩,還帶著點桂花清香,只是喝到最末,舌根處有些?泛苦,像是奶腥味。
喝完了,裴清榮也不叫她走?,繼續寫給幾位同僚的回?帖,戚時微把硯臺挪近了些?,靜靜在一旁為他?研墨。
彷彿過?了一刻鐘,她頭漸漸發沉發昏。
“怎麼?了?”裴清榮抬眸看她一眼。
“無事,剛剛有點困。”戚時微聽見自己說。
她手上捏緊了墨錠,要繼續磨。
“春困秋乏,秋日裡正是犯困的時候,”裴清榮笑她,“回?床上歇息會兒。”
戚時微搖搖頭,裴清榮卻不跟她說那麼?多,拿走?她手上墨錠,伸手扶了她:“走?。”
戚時微被扶上了拔步床,一隻修長的手拂落床帳:“好生歇息,我就在外間。”
上了床,那股暈勁更大了,頭昏昏沉沉的,像是什麼?東西一陣一陣牽扯著。
戚時微想翻身,卻渾身無力?,被束縛在這具軀體裡,感受著一陣比一陣更猛烈的痛感。
床褥柔軟,帷帳低垂,前幾日剛燻的柏香縈繞在弊端,拔步床彷彿自成一個小空間,嚴嚴實實同外界隔絕住,一絲風也透不出?去。
一股熱流湧上喉間,戚時微一張口,枕巾上多了一灘血跡。
鮮血一灘接著一灘,她腹痛如絞,但四肢百骸都失了力?氣,發不出?聲音。
是鴆毒。
戚時微想起上一個夢,什麼?都明白了。